所有的十二場表演全部落下帷幕,接下來,自然就是花魁大賽主辦方的司儀用盡各種方法調動情緒和氛圍,以盡最大的可能壓榨土豪們的腰包。
四樓的一間大花房內,各自經歷了三場表演的美人們難得聚在一處,巧笑嫣然。
“紅綃姑娘也超過四萬支了......”
一個小丫鬟跑進門,隔著珠簾,給姑娘們通報外面的實時消息。
“咯咯咯,恭喜姐姐了,看來今年的第一花魁,不是紅綃姐姐,便是婉兒妹妹了。”
韋笑笑身著一身紅裝,歪坐在一張粉色的搖椅上,愜意的舒展著雙臂,似乎對于唐婉兒和紅綃兩人所得的花兒的數量超過她一點也不在意。
房間之內,溫婉而典雅的紅綃則搖頭笑著,“我是比不過你們了,今年的第一花魁非婉兒妹妹莫屬了。”
紅綃說著,眼中卻露出一絲落沒之色。
已經當了四年的花魁,連第一花魁都蟬聯過兩屆的她,當是京中最負盛名的名妓,可惜,也難逃容顏漸去,舊人難比新人的局面。
或許今年過后,已經沒必要再參與花魁大賽,逐漸隱退,尋個終生依靠方為解脫……
她很清楚的知道,像她這樣的人,一旦失去花魁的光環,往后的人生,將會多么坎坷。真要等到繁華褪盡之時再想回頭,便難了。
她的心中轉過萬千感慨,看著面前兩個如剝殼雞蛋一般光線的新人,她就仿佛看見了曾經的自己。也不知,她們將來又如何……
當然,紅綃心中的想法兩位新人是不知道的,唐婉兒向紅綃謙虛了一句,而后又聽到韋笑笑言語中的挑釁,終究有些嫌惡,于是不咸不淡的回應:“姐姐謬贊了,姐姐今日怎么沒有將那異域舞展露一番,若是那樣,妹妹肯定是望塵莫及的。”
“咯咯咯,我的目標可是向婉兒妹妹學習呢,那種舞怎么能隨便跳呢……”針鋒相對之意十足。
恰是此時,通傳的小丫鬟急慌慌的沖進來:“恭喜笑笑姑娘,笑笑姑娘的花超過五萬了,今年的第一花魁,是笑笑姑娘!”
丫鬟語速極快,頗有些語無倫次之感,顯見心頭的震蕩。
眾人意外,紅綃急忙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分明之前還差那么多,怎么忽然反超成第一了?
“那個,本來一直都是婉兒姑娘領先的,只是在司儀大人準備宣布的時候,忽然有兩個豪商,他們每人追加了六千兩銀子,所以數量一下子就遠超婉兒姑娘了……”
丫鬟這么一說,其他人全部看向了韋笑笑。
“恭喜了……”
“恭喜笑笑妹妹。”
不管誠心不誠心,這個時候總該表現出些氣量。
可惜韋笑笑卻似乎沒什么氣量,她笑著接下其他人的恭賀之后,忽然對唐婉兒道:“唉,真是不好意思呢,一不小心被妹妹說中了,奪走了妹妹的第一花魁,妹妹不要生姐姐的氣哦。”
唐婉兒原本還能保持不變的面色終于一冷,有些生氣道:“姐姐真是好手段,一笑樓為了姐姐真是舍得花銀子!”
“咯咯,婉兒妹妹生氣喏……”
面對唐婉兒暗指她作弊的話,韋笑笑卻是一點不在意,反而笑瞇瞇的盯著她的小臉。
到底不過是個小丫頭而已……
樓下二樓處,杜世榮對于這個結果顯然也不滿,一個勁兒的道:“該死,這一笑樓肯定作弊了,真是下作!”
杜世榮推開靠在他懷里的紅衣美人,顯得很是生氣,而紅衣女子則小聲的討好著他。
賈寶玉也頗覺得有些蹊蹺,道:“這玩意兒還能作弊,就沒人管?”
在賈寶玉看來,聲勢浩大,這么多人見證的花魁大賽,若是可以隨便作弊,公信力不是會越來越低,主辦方不管?
馮紫英解惑道:“自然是有人管的,不過,若是用銀子的話,其實也不算作弊,畢竟按規定,本來就是哪個花魁得的花多誰就是花魁。一笑樓若是舍得砸那么多銀子,也沒什么可說的。”
賈寶玉眉頭一皺:“一笑樓可以砸銀子支持自家花魁,難道千金閣就不能?”
馮紫英看了離落一眼,這些內幕,離落應該是最清楚的。不過賈寶玉提問,他還是笑道:“賈兄怎么知道千金閣沒有呢?”
呃……
賈寶玉沉默,看馮紫英的面色,他就知道,這里面肯定還有許多他不知道的門道。
果然馮紫英繼續道:“每年為了爭奪四大花魁和第一花魁,京中幾家最大的青樓肯定都會暗中支持自己的花魁,畢竟名下花魁的名次越好,對青樓也有莫大好處。
不過,花魁大賽可是用銀子說話的,先不說舉辦花魁大賽官府要提稅銀,就說這舉辦方,那可是教坊司,花魁大賽中所得的收益,教坊司肯定又要提不少,最后剩下的才能收回去!
這就導致,砸的銀子越多,各大青樓虧的就越多。一般來說青樓重利,他們是不會投入太多銀子的。他們都是指望著花魁給他們賺銀子,哪兒舍得花多少銀子在她們身上。”
賈寶玉恍然大悟,果然大道至簡,這規則,簡直特么的無懈可擊啊……
花一萬,收回去只有五千,那不是平白虧了五千?
花魁嘛,是用來賺錢的,可不是用來虧錢的,捧也要有個度,看看和收益成不成正比,畢竟今年過了,明年還有花魁大賽呢,這個收益的時間很短!
難怪主辦方不管,這特么受益的就是主辦方啊。
“那個,小弟還有一個疑問,我看今日這四大花魁,為什么一個教坊司的都沒有?”
這是賈寶玉的疑惑。
按理說,教坊司才該是天底下最大的青樓,畢竟人家的靠山是戶部,是朝廷,誰敢和它比?怎么反而培養不出頂級的花魁?還是教坊司的不許參選?
一聽這個,馮紫英面色不自覺的一斂,幽幽道:“教坊司,教坊司這些年確實是越來越差勁了,花魁大賽前列的幾乎很難有教坊司出來的人。”
“狗屁的教坊司,如今誰還去教坊司開的樓子?”杜世榮更顯得不爽。
賈寶玉眉頭一皺,教坊司這么差勁?
馮紫英小聲道:“教坊司是朝廷的,有些地方難免比不得外面這些青樓,比如,但凡有頂尖的苗子,多半就會被那些昏官送進各大王府,要么就是當做樂姬舞姬送進了宮……”
原來如此,賈寶玉秒懂。
也是,就算再雄厚的土壤,長期被割尖兒,只怕也難以比得過其他競爭者。本來青樓就是滿足人們的聲色犬馬之欲,單純的肉體之欲,反而是下乘。
不過話說回來,朝廷的教坊司本來就是為了官家服務的,培養聲、色方面的人才,順便懲戒那些犯官家屬,讓她們受盡肉體和精神上的欺凌,只要達到這兩個目的,教坊司存在的意義便達成了。至于賺錢,或許只是個附帶作業而已。
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賈寶玉環視一圈,發現薛蟠還沒回來,隨意的問了一句:“薛大哥莫非是掉進了茅坑,我們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他這么說也只是為轉移話題,順帶開個玩笑轉換氛圍。
誰知他的話音一落,其他人愣了愣之后,紛紛發出了笑聲。連原本生氣的杜世榮也跟著笑了起來。
賈寶玉眉頭皺起,要是看的不錯,這是嘲笑。
他默默端起了酒杯……
還是離落看見他受窘,附在他耳邊,吐氣如蘭般道:“薛大爺是尋其他姐姐幽會去了……”
賈寶玉低頭,見美人面色微紅,眼中隱有嗔怪和曖昧之色,他面色不變,心中卻暗罵一聲:彼娘也!
果然人生在世,處處是學問,學到了,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