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不喜歡出名,但孟仞還是想借一借這次出名的勢頭。
“就趁這幾天吧,”他勸巫澎道,“把你認識的人全部拉來做實驗。”
巫澎還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為什么非得是這幾天?”
“過幾天間諜案的熱度就過去了!就算拉不來所有的人,至少這幾天也得開個頭。”
“哦!”巫澎恍然大悟,錘了他一拳,“我有點明白了,這個想法有意思。”
正直學徒不畏強暴,導致科研經費被斷。孟仞現在想給他們立起這樣一個人設。
在這個人設的基礎上,四處賣慘,博取同情,趁此機會連哄帶騙地拉來一大批被試,勸他們多為科學做做貢獻,可憐可憐沒錢的學徒,做完實驗就不要收報酬了。
說到底,就是為了節省經費。
想法孟仞可以提,但實施必須得靠巫澎。孟仞剛來不久,并沒有接觸過多少學徒,根本不認識幾個人。巫澎就不一樣了,腦理學館上下一百來號人,他幾乎全都認識。
幾天時間里,孟仞也不去生理學館藏書室上工了,就窩在實驗室里招待被試。巫澎強大的宣傳攻勢成效顯著,被試幾乎天天滿額。
雖然二人累得半死,不過孟仞已經收完了他第二個實驗的數據,經過統計,整體看上去非常可喜;巫澎也做完了他現在這項研究的補充實驗,開始寫起了論文。
“之前可是說好了,你幫我寫討論部分。”巫澎喜氣洋洋地說道。
孟仞回想了一下,之前求巫澎幫他調試經顱刺激設備的時候,好像是有這么一宗交易。
“行,”他說道,“你趕緊把數據給我看。”
巫澎正在做的研究,是評估指南針在復雜環境下對個體尋路績效的影響(注1)。這項研究的應用背景比較強,孟仞再總結一下數據的理論意義,正好相得益彰。
畢竟寫論文就是講故事,得把故事講得引人入勝,發人深省,才能把審稿人給唬住。
雖然孟仞很不喜歡這種說法,卻也不得不承認這種說法的合理性。有些時候,他編出來的理論意義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意思,但卻能騙過審稿人。
正在孟仞細看數據,思考討論部分應該從哪里入手的時候,實驗室的門響了兩聲。
“客官里邊請……”正在一起看數據的巫澎抬起頭來,“你怎么來了?”
孟仞聞言,也抬起頭來。越靈正站在門口,往里張望。她的氣色看上去已經完全恢復了,一點也看不出前幾天受過傷。這幾天,巫柚一直在幫著她爭取太守府的豁免,直到今天才辦妥。有了官方的免罪書,以后行走江湖就不怕被別人掀出以前的案底了。
“今天要走,我是來辭行的。”她開門見山道,“你們怎么這副表情?”
孟仞和巫澎就像看獵物似的盯著她。越靈嚇得渾身一激靈,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多一個人做實驗,就多一點數據。不需要酬勞的被試,就是免費的數據源,一個都不能放過。兩位學徒深諳此理。
“辭什么行,先等會兒,”巫澎兩步沖過去把她拉了進來,“老孟,你的第三個實驗!要不就讓她先試試?”
“正有此意。”孟仞也從桌子后面繞了出來,跑過去點燃速示器內部的光源。
“什么……什么實驗……”越靈結結巴巴地問著。她對腦理學實驗沒有多少概念,還以為他們要拉她試藥什么的,所以嚇得更厲害了。
“不用擔心,”孟仞一邊調整著儀器的高度一邊說道,“很安全的,一會兒我給你示范一下。”
即使是孟仞示范之后,越靈仍然不想做這個實驗。于是二人也不管什么自愿原則了,把她按在座位上逼著她做了一個小時的實驗。
她就這么一直盯著速示器,根據上面出現的內容按下旁邊的按鍵。每按一次鍵,按鍵下面的紙帶上就會被打一個孔,紙帶也會被往前推一格。推到一百格時,越靈就被獲準休息一會兒,孟仞則裝上另一條紙帶,然后把齒輪復位。
好在越靈做實驗的時候還算配合,沒有不聽指示瞎做。
“你們騙我,一點都不安全,”一個時辰之后實驗結束,越靈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我都快睡著了。”
做實驗做到昏昏欲睡,這是常事。
孟仞把幾條紙帶依次拉開,粗看了一遍,說道:“數據看上去還行。多謝了。”
“不給錢么?我聽說你們找人做實驗都要給錢……不不不,不給!不給!我不要了!”越靈說到一半,見他們把指節捏得作響,慌忙改了口。
“小丫頭片子,”巫澎說道,語氣里倒并沒有責怪的意思,“吃我家的,穿我家的,我還沒找你要錢呢。”
“原來她一直住在你家的么?”孟仞奇道。
“那倒沒有,前陣子我大哥和她一直待在百里城。我大哥的錢不也是我家的錢么?”
“原來如此。”孟仞笑道,“越靈,那你今后準備去哪兒?”
越靈沒有立刻回答,晃著身子想了一會兒,道:“這我也說不好,到處走走看看吧。不過不管怎么樣,我想干點正經營生,到客店幫人打打雜什么的。哦,對了,臨走之前再送你們一份大禮。”
她神神秘秘地對兩個人勾了勾手指。三顆腦袋湊到了一起。
“城北最大的那棵楓樹底下,”她低語道,“我埋了一百兩銀子,那是我前不久從周盤家里偷的,你們要是愿意用的話就拿去吧。”
“什么時候!”孟仞驚道,“你還真不怕打草驚蛇……喂!”
越靈已經跑掉了,沒有回答孟仞最后的疑問,只在身后留下一連串清脆的笑聲。
孟仞和巫澎在實驗室里面面相覷。良久,巫澎問道:“她不會是在耍我們吧?”
“我覺得是。”孟仞答道。其實他覺得越靈沒騙他們,只是因為用贓款感覺怪怪的,所以想干脆不管這些銀子了。
“對對對。”巫澎附和道。
“他也是這么想的?”孟仞心想,“還是說他想獨吞這一百兩?他會不會也以為我想獨吞這一百兩?”
為了消除這點可能的嫌隙,孟仞干脆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唉,其實我不覺得她在騙人,只是那畢竟是贓款……雖說也算是劫富濟貧吧……”
“巧了,我也這么想,”巫澎笑道,“要不這么辦吧,經費不夠的時候就用那一百兩。就當是拿回以前周盤欠你的工錢。”
“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