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和孟仞原來的世界一樣,也有年夜飯一說。十二月二十九日,正當孟仞以為自己要孤獨地跨年時,巫澎提出了邀請,讓他明天去他們家吃飯。
“要不你明天上午就來吧,”巫澎道,“反正十二月三十日到一月四日休假。”
有人請他去做客,他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第二天上午趕去虞陽城的時候,大街上人煙稀少,家家戶戶都冒著炊煙。巫澎家里比他想象的還要熱鬧,不僅他們一家人很難得地聚齊了,霍嵐一家人也聚了過來,并不大的房子頓時變得頗為擁擠。
巫澎的父母都是很熱情的人,一見他便拉著他噓寒問暖,然后讓他坐在堂屋里吃東西。
“桌上有麻花和糖餅,你隨便吃就是。”巫先生笑道。
桌邊上,巫嫻和霍嵐正坐在那里聊天。霍嵐的父母站在堂屋的另一側,拆著一個包裹,把里面的熏肉往外拿,包裹旁邊還放了一壇酒。孟仞向他們一一見了禮,正想問巫澎和巫柚去了哪里,巫澎就跑了出來,向孟仞道:
“老孟來了就好,快過來幫我一下!”
巫夫人道:“你怎么讓客人干活呢?”
巫澎擺了擺手:“哎呀,他不算客人。”
孟仞不明所以地跟他去了廚房。一只雞正在廚房里上躥下跳,巫柚拿著劍站在那里,不滿地盯著二弟。
“你倒是趕緊把劍收起來!”巫澎對他喊道。
巫柚道:“我保證殺它的時候不見血,行吧?”
“不是見不見血的問題!”
這只暴躁的雞已經讓兩兄弟束手無策半刻鐘了,倒不是因為他們真對付不了它,只是因為巫澎想用正常的方法殺雞,巫柚卻想秀一手劍術,在劍身不沾它的條件下殺掉它。巫澎自然是不同意的,照大哥這種殺法,要么滿廚房都會濺上血,要么放血放不干凈。
巫柚這么個辦事穩重,嚴肅認真的人,也會有這樣的一面。這讓孟仞感到有些驚訝。
巫澎跨上一步,伸手一抓,牢牢地抓住了雞的翅根。他騰出一只手來,抓住雞的兩只爪子,然后對孟仞說道:“老孟,你幫我控制住大哥,別讓他動手殺雞就行。”
于是孟仞壓著巫柚的手臂,勸他不要用這么貴重的劍干殺雞這種事情。有他拖住巫柚,巫澎總算能不受干擾地拔掉雞脖子上的毛,拿菜刀割開脖子,把雞血放到碗里。
“行了,大哥,”巫澎笑道,那只血都被放干凈了的雞還在他手里撲騰了一下,“現在沒東西可殺了,老實干活吧。老孟你可以去休息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孟仞倒并不介意幫他們干活。
巫先生和巫夫人幾次過來讓他休息,孟仞都說沒關系,他們也就不再客套了。廚房里有了三個男丁,四個中年人便閑了下來,呆在堂屋里喝茶聊天吃東西。
巫嫻拉著霍嵐去了臥房,房里不時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也不知道她們在搗鼓什么。
中午,按通常的習俗,每人只吃一碗面條。吃飯的時候霍嵐就坐在孟仞旁邊,孟仞總是聞到一股淡淡的硝煙味。他疑慮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霍姑娘不會今天還在做炸藥吧?”
霍嵐把幾根面條吸溜進去,往旁邊看了看,說道:“這面條真不錯。”
“你要是這么說的話我就明白了。”孟仞笑道。顧左右而言他,基本就等同于承認。
霍先生嘆道:“一個姑娘家,偏偏要學這個。”
霍嵐頂了回去:“不是你們要我繼續念書的嗎?現在我念了,還念得不錯呢。”
巫柚問道:“所以你今天到底做沒做炸藥?”
“不告訴你們。”霍嵐說道,語氣中有一絲得意,“嫻兒也別說。”她見巫嫻想要開口,連忙補了一句。
孟仞感覺有點惴惴不安,不知道霍嵐又搞出了什么花樣。“既然幾個月過去她都沒炸傷自己,估計也不是什么危險的東西。”他只能這么安慰自己。
下午,廚房里終于換了人。三個男丁的廚藝受到了眾人的一致嫌棄,連他們自己也七嘴八舌地互相指責對方的操作。于是巫夫人和霍夫人接替了他們的位置,就著已經處理好的食材開始準備晚飯。
巫澎把幾張紅色的對聯紙鋪在堂屋的桌子上,磨著墨汁,準備大顯身手。巫柚和孟仞,巫嫻和霍嵐都站在旁邊看著。
“真看不出,巫兄還會寫對聯。”孟仞說道。在他看來,這個世界的教育更偏向理工,恐怕只有經學館的人才有些文人氣質。
“這你就小看我了。”巫澎笑道。
然而巫嫻毫不留情地拆了他的臺:“二哥,你每次寫的對聯都亂七八糟的。”
巫澎道:“小妹啊,你真不給你哥留點面子……可話又說回來,我要是寫得不好,怎么每次你們都讓我寫呢?”
巫柚緊跟著巫嫻的腳步,第二次拆了他的臺:“每次不都是你自己搶著要寫的么?”
“唉,你們可真是我的親哥和親妹妹……”巫澎一邊感嘆著,一邊開始筆走龍蛇。
他一邊寫,霍嵐就在旁邊一邊跟著念:“發表一篇算一篇,混過一年是一年。橫批:得過且過。”
看來巫嫻剛剛的評價一點錯都沒有。不過霍嵐倒沒有第三次拆巫澎的臺,而是評價道:“嗯,有種混不吝的感覺,我覺得還行。”
“你寫的這玩意,不許貼到外面來丟人。”巫先生的聲音傳了過來。他正和霍先生在門外貼太陽神鳥的畫像。
巫澎道:“我寫得又不差!霍姑娘都說了,寫得不錯,是吧?”
巫先生笑瞇瞇地重復了一遍:“不許貼到外面來。”霍嵐也翻了個白眼,道:“我只是說我覺得還行,又沒說你寫得好。”
巫澎只得認命,讓小妹寫了兩副正常一點的,一副貼到門外,一副送給霍家。
“老孟要不要一副?”巫澎問道,“宿舍門口可以貼一貼。”
孟仞略一思索,道:“要不我把那副‘得過且過’聯拿走貼到宿舍吧。”
“還是有人識貨的嘛。”巫澎笑道,把那副對聯折了起來塞到孟仞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