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外事掾半晌,孟仞確定自己沒有見過他。
“你當然不認識我,”外事掾笑道,“腦理學大會結束那天,我正好休沐,就去百里書院轉了轉。”
通過掌握學科前沿來增強內力,這種事百里書院的不少畢業生都會嘗試著做一做。有的人能堅持三五年,也有人能堅持一輩子。也正因如此,每次舉辦學術會議,書院都能從非本院的人手里收到不少的參會費;掌握了大部分學術期刊的泰學院也通過售賣期刊獲得了不菲的收入。
外事掾接著說道:“閉幕式的時候,我就坐在你前面一排……算了,言歸正傳吧,你要辦理去哪里的路引?泰學院么?”
“正是。”孟仞正色答道。
外事掾從座位旁的箱子里取出一塊五邊形的竹牌,開始在上面寫字。
“去做什么?”
“應聘。”
“應泰學院的聘?什么職位?”
“特任學士。”
外事掾道:“這段時間簽了不少特任學士的路引。你去的話,我覺得應該能成。推薦材料有么?”
孟仞怔了一下,道:“我已經寄出去了。”
早知道事先就多問問巫澎要準備些什么材料了。
沒想到,外事掾用筆桿撓了撓頭,嘆道:“那就……那就算了吧,想來應該也不會有假。哎,我還想看看馮宿首席院士的那封推薦信呢。”
“當時閣下都聽見了?”孟仞笑道。
外事掾道:“我就坐在你前面一排,當然什么都聽見了。我也是百里書院出,這么多年以來,只聽說過學徒求院士幫寫推薦信的,還從沒聽說過首席院士主動把推薦信交給學徒。當時你可能沒注意,但周圍的人都吃驚不小。”
孟仞笑了笑,沒有說話。當時他自己也惶恐得很,只是沒有表現在臉上。
“不過我看你倒是鎮靜的,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果然,外人并沒有看出他的惶恐。
外事掾說著把竹牌和份牌遞回給了孟仞。孟仞翻動著那塊竹牌,只見上面寫著他的名字,還刻了兩行字,第一行是“大虞百里城太守府”,第二行是“泰學院”。那兩行刻上去的字用的是古字體,筆畫相當復雜。
“這就問完了?”孟仞問道。
外事掾點了點頭。孟仞拱手稱謝,轉離開了太守府,完全忘記了剛剛站他后的那個人。
那人的臉色并不是很好看,目瞪口呆,腦袋像向葵一樣跟著孟仞轉了過去。
孟仞他是聽說過的,發表過兩篇零級期刊論文,其中一篇還不是他本專業的……相比之下,自己那四篇第一作者的二級期刊論文,顯得就像是灌水。
而且首席院士的推薦信竟然是真的?
比起如此高級別的學者,給他寫推薦信的學士就只能算是微末人物了……
“請遞上你的份牌。”外事掾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
那人哆哆嗦嗦地把份牌交了上去,正對上外事掾得意洋洋的眼神。
原來,適才外事掾聽他講話早就感覺不爽了,又正好碰上孟仞,于是計上心來,借著孟仞的事跡暗中把他羞辱了一通。
現在看來,效果似乎不錯。外事掾眼中的得意又多了一分。
從百里到泰學院腦理學館,需要大概五天。面試是十一月二十六,為了保險起見,孟仞和巫澎還是決定早點出發,大不了到那邊多住幾天。
順便也多逛逛。
十一月十三,百里城下了第一場雪。孟仞踩著積雪趕到實驗室,卸下行李時,巫澎尚未到達,不過實驗室里倒是已經來了另外三個人。
匡先生坐在他的專用椅子上,等著給他們送行。
霍嵐在屋里來回踱步,一邊吹口哨一邊搓著手,時不時地跟匡先生聊上兩句。她這回也要去泰學院,而且任務并不輕松:導師讓她去買一批高純度的甘油,并且護送回來。
本來這種事該委托專門的驛師去做,但她導師為了省點錢,就把霍嵐塞到了孟仞和巫澎的隊伍里,讓他們倆充當驛師——錢自然要給,只是會相比市價打不少折扣。
得知甘油并不會爆炸之后,孟仞和巫澎就沒那么大的意見了。兩人跟霍嵐聯合起來再敲了她導師一筆竹杠,把價錢談到市價的九成之后,就更沒什么意見了。
第三個人是李士瓚。他跟孟仞和巫澎同年畢業,也想去應聘百青計劃。雖然孤僻,但李士瓚不太敢一個人走這么遠的路程,便想找幾個人同行。本來物理學館還有兩個人要去,可是李士瓚似乎跟他們關系不大好,便舍近求遠,跑過來找了孟仞他們。
他此刻規規矩矩地在椅子上坐著,手上拿著一本書,然而眼神失焦,顯然只是在假裝看書。畢竟,他不想跟別人說話,而干坐著什么都不做的話會顯得很傻。
“你們兩個來得太慢了!”孟仞剛一進門,霍嵐就說道,“巫澎呢?他還沒來?”
她一邊說話一邊幫孟仞卸下了行李。孟仞道:“這不該問你么?你們倆應該都是從虞陽過來的吧?”
霍嵐道:“巫澎要跟嫻兒交代一些事,就讓我先過來了。”
說罷,她掂了掂孟仞的行李,奇道:“你這捆被褥的方式,我倒是第一次見。”
出趟遠門并不是簡簡單單地御劍就完事,得帶上被子,以免晚上落腳的地方什么都沒得蓋;還得帶上斗笠,以免下雨無處躲避;其它的一些小物件,衣服、干糧、水壺、火石之類自然也都得帶上。孟仞當年軍訓的時候學過打背包的方法,如今竟然還沒有忘記,三橫兩豎,捆扎得甚是別致。
“你要是想學的話,我教你。”孟仞笑道。
“孟仞,”匡先生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道,“你們四個人里邊,應該數你戰力最強。路上要是遇到什么麻煩的話,你可得注意保護他們。”
孟仞拱手道:“是,師父。”
李士瓚對此沒什么意見,霍嵐卻是很不服氣:“哈?我需要保護?”
還沒等她展開進一步的論述,門口就傳來了巫澎的聲音。
“我來晚了!人都到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