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王警官說辭,劉書恒已經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眼神中滿是迷茫。
當目光看向胡旭東時,卻是呆滯的問他:“胡旭東。”
“什么事劉哥?”胡旭東走上前問。
“我能信任你嗎?”胡旭東眼神縹緲,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問些什么。
胡旭東有點尷尬,直接回道:“劉哥,我只是一個剛來沒幾天的會計。”
“我是說,我能信任你嗎?”劉書恒沒有管這些,繼續問他。
胡旭東表情一呆,下意識的看了眼王警官。
見王警官默默點頭,似乎也讓自己配合安慰。
于是胡旭東選擇點頭回應:“當然,你完全可以信任我,我們是自家兄弟。”
“可王寶成當初跟我的時候,他也是這么說的,他說,我們是自家兄弟,你小霸王劉書恒可以完全信任我。”
“他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
“這些年來,他幫我處理了不少棘手的問題,讓我在行業內賺得聲譽,可他現在卻特么想坑我。”
雙拳緊握,劉書恒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直接罵道:“我不管他王寶成當初怎么幫我,可他坑我一次,就足夠讓我永遠翻不了身,這特么的就是個白眼狼。”
“劉書恒。”見劉書恒現在火氣不小,王警官也是提醒一句,給他降降溫道:
“這也只是我們從工人那里聽到的情況,到底是不是這樣,還有待調查。”
“畢竟你也知道,從你們這些管理層的角度上看,王寶成的確是個不錯的質檢員,但是工人那邊的看法就完全不同。”
“你也不應該完全相信他們,畢竟現在底層內卷那么嚴重,你能保證跟王寶成有過矛盾的工人,不趁機污蔑他。”
“王師兄說的對,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顧晨此時也選擇站了出來,直接回應:
“就王寶成的事情,我們會在詳細調查之后,給出結論。”
“可以的。”劉書恒雙手死死握住顧晨,也是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顧警官,但凡需要我劉某人配合的地方,我一定全力配合,但務必幫我找出兇手,還有王寶成背后的一切。”
“這個你放心,即便你不說,我們也會全力偵辦此案,這是我們作為人民警察的職責所在。”
話音落下,顧晨回想了幾秒,又道:“但是目前來說,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議一下。”
“什么事情?”劉書恒問。
顧晨瞥了胡旭東,又瞥了眼王警官。
王警官心領神會,提醒說道:“旭東,你先去吃飯吧,我們這邊要商量些事情。”
“好的。”胡旭東是個明白人,自然知道,有些情況,自己必須回避。
于是也沒糾結,直接將桌上的賬單整理一下,用夾子夾好之后,輕輕將辦公室房門關上。
而此時的顧晨和劉書恒,才安靜的坐在沙發上。
見劉書恒態度平穩,顧晨便直接開門見山:“你之前會計的信息,你了解多少?”
“之前的會計?”劉書恒表情一呆,這才反應過來,忙問顧晨:“你是說那個受傷的會計?”
“沒錯,是他。”顧晨說。
“他不是我的人,是我們公司上頭,配給我做賬用的。”
劉書恒也是道明實情。
畢竟這些天發生太多事情,已經讓劉書恒暈頭轉向。
恍然之間,早已分不清到底哪些是自己人?哪些不是自己人?
但顧晨很快注意到這些細節,反問劉書恒道:“之前你就說過,你不太想跟何軍合作,但何軍跟上頭關系不錯,所以才強行促成了這些生意對嗎?”
“沒錯,何軍是個有手段的人,雖然我不太愿意跟這種人打交道,但不可否認,作為酒肉朋友,何軍這家伙的確有一手。”
“上頭那些領導,就喜歡跟何軍這種人廝混在一起,幫忙介紹點生意,也是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那跟何軍對賬的會計,也是你上頭領導派來的?沒有跟何軍合作之前有沒有給你指派會計?”顧晨又問。
劉書恒搖頭否認:“之前我這邊也并沒有什么會計,好像就是跟何軍做生意之后,上頭覺得我管事太多,所以安排個會計到我這。”
“一方面也是為了監督我工作,另一方面則是做賬,但我對那個會計一向不錯,感覺是個比較可靠的年輕人。”
“得了吧,比較可靠?這種話你現在最好還是別說了。”見劉書恒有些遺忘,王警官不免提醒他一句。
劉書恒恍然大悟,這才一拍腦袋,吐槽道:“對哦,什么叫可靠?如果那幫工人說的是真的,那么我最信任的王寶成都不可靠,還能指望領導派給我的會計可靠?”
瞥了眼顧晨,劉書恒也是實話實說:“顧警官,你就直說吧?你是不是懷疑那個會計?”
顧晨抿上一口茶水,默默點頭:“我們剛去過何軍的檔口,查過他的賬單,我們發現,何軍跟你們天麓雅居工地上的賬單非常有問題。”
“那邊的會計確認,跟她對賬的就是這個你們領導派給你的會計。”
頓了頓,顧晨又道:“如果說,你的質檢員王寶成有問題,那么這個會計也必然有問題。”
“因為從賬單中,我可以看出很多明顯的貓膩,就連何軍那邊的會計也承認,正常對賬,的確能發現很多瑕疵。”
“如果說這三批鋼筋能夠順利進入天麓雅居的工地,然后再被用到工地建設中,那么要過的第一關就是王寶成這關。”
“而那名會計,則是第二關,因為這些賬單。”
“第二關是會計?”劉順恒有些聽不明白,繼續追問顧晨道:“顧警官,你為什么這么說?”
“很簡單。”顧晨不想跟他繞彎子,直截了當的道:“因為何軍賣給天麓雅居工地的那批以次充好的鋼筋,是修改過型號的。”
“但是做手腳修改,也是會出現紕漏的,何況數量還這么多。”
“所以我發現,在何軍那邊的會計,跟你這邊的會計對賬的時候,雖然有部分鋼材,是實用修改之后型號入庫的。”
“但還有一些,是忘記涂改型號,用的是之前中低檔鋼材的型號,但是你這邊的會計,依然使用修改型號之后的價格入庫,而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見劉書恒聽得目瞪口呆,短暫停頓兩秒后的顧晨,直接又道:“還有就是,何軍那邊的會計也承認,這種低級失誤,哪怕是一般剛出茅廬的小會計也會發現問題。”
“但你這邊的會計,就這么堂而皇之的將將原本沒有修改過的型號,用修改過的型號入庫。”
“但實際上,你這邊入庫的賬單,跟何軍那邊出庫的賬單壓根就對不上。”
“等等,你……你讓我緩緩。”聽得有些頭大的劉書恒,忽然抱住腦袋,短暫沉思了幾秒。
片刻之后,劉書恒抬頭問道:“也就是說,何軍那邊出現失誤,幾次將沒有涂改過型號的鋼材,運到工地,結果入庫的時候,王寶成那邊也沒發現問題?”
“而我這邊的會計,即便發現了問題,也依舊用之前的高價鋼筋入庫的對嗎?”
“就是這個道理。”顧晨也是點頭確認。
然而此時的劉書恒卻是一拳錘在自己的大腿上,惱怒不已道:“他們這是串通,這是胡鬧。”
“如果出了問題,這責任也不該由我來擔當,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么何軍,王寶成還有那個會計,他們就都是一伙的。”
“你現在才明白?”見劉書恒終于頓悟,王警官則是扶額搖頭:“你這個大傻子,還綽號小霸王?我看你是昏頭了。”
“手下人集體坑你,你卻蒙在鼓里,你說你叫這么個綽號你不尷尬啊?”
“老王,你就別損我了,我現在……我現在整個人思緒很亂啊。”
話音落下,劉書恒再次抱頭,感覺這次是真被坑了。
“你把那個會計的個人情況跟我說一下。”顧晨掏出筆錄本,也是提醒說道。
劉書恒無奈搖頭,只能配合著回應:“那個會計叫張溫凱,也是個知名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干這行也挺多年的。”
“張溫凱。”顧晨根據劉書恒的提示,將這些記錄在案,又問:“那張溫凱這個人,你平時對他了解多不多?”
“還算有點了解吧。”躺靠在沙發上,劉書恒抬頭回憶:“這個年輕人,給我的感覺就是太心急,做任何事情都很急。”
“聽說他就要跟女友結婚了,壓力特別大,為人還是挺上進的,工作起來,很瘋狂,但也斤斤計較。”
“斤斤計較?哪方面的斤斤計較?”盧薇薇問。
想了想,劉書恒回道:“他的斤斤計較,主要是錢方面,因為我們這工地加班是常有的事情,有時候是放假,但需要對賬加班,按理來說,你過來幫下忙就行,但他必須要按照加班工資算起錢。”
“而且吃飯的事情,工地是包午餐和晚餐,他就干脆不吃早餐,每天只吃兩頓。”
“放假期間,也不怎么出去玩,受傷那天,是正好部門團建,才把他硬拉過去的,可卻沒想到就這么受傷了。”
“還有嗎?你再想想”顧晨將這些記錄完整后,又問。
劉書恒猶豫再三,還是搖頭否認:“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畢竟我哪有那么多精力去關注一個會計,還是領導派給我的會計。”
“那他對待感情方面呢?就比如他跟她女友?”袁莎莎也是提醒說。
這一提醒,倒是又讓劉書恒想到一些,于是忙道:“她女友好像脾氣挺大,聽說女方家開口要的彩禮很多,這讓張溫凱有些吃不消。”
“這家伙吧,家里是偏遠農村,本身條件就不好,這些年在外打拼,也混不出太多名堂,但隨著年齡一點點增加,可能焦慮感也在增加吧。”
“感覺這家伙眼里只有利益和金錢,不過聽你們這么一說,我倒感覺,這家伙或許還真收了何軍不少好處,不然他為什么會那樣操作,這似乎也就說的清楚了。”
“他現在住哪個醫院?哪個病房?”顧晨抬頭問道。
劉書恒回想著說:“第五醫院,具體哪個病房我不清楚,畢竟是我那些同事送過去的。”
“你們如果想去找他,建議問問那邊的護士,查一查張溫凱這個名字,應該就能找到。”
“好的。”顧晨快速將這些情況書寫完畢后,直接站起身道:“謝謝你的配合,我們現在立刻趕往第五醫院。”
“那你們還沒吃午飯吧?”見顧晨就要走的意思,劉書恒站起身,也是提醒著說:“要不就在我們工地上吃點飯吧。”
“雖然可能不太符合你們的口味,但多少填填肚子。”
“不用了,你也快去吃飯吧。”顧晨隨便交流兩句,便帶著團隊成員,火急火燎的離開了。
警車駛出天麓雅居工地后,顧晨直接駕車前往第五醫院。
趕到醫院的時候,所有人的肚子都餓得不行。
大家伙將車停好后,袁莎莎負責去打聽張溫凱的病房,而王警官則去買午餐。
顧晨和盧薇薇待在原地等待消息。
5分鐘后,王警官就提著幾袋包子和小米粥,小步快跑的來到警車旁,將午餐遞了過去。
盧薇薇有些抱怨道:“老王你就不會買快餐嗎?”
“快餐你去買?現在這個點,人家早賣光了,炒菜又得花很長時間,等不了了。”
王警官將杯裝的小米粥,用粗吸管插上,指向吸吮了幾口,之后又是一口包子。
見盧薇薇有些失望,顧晨也是淡笑著安慰:“盧師姐,我們趕時間辦案,就先講究一下吧。”
“我聽顧師弟的,才不跟你老王計較。”拿過放在車輛引擎蓋上包子,盧薇薇直接啃上一口,吐槽著說:
“我們北方人,本來就喜歡吃面食。”
“可你盧薇薇平時不都說你自己是南方人嗎?怎么這會兒時間你又變北方人了?你這一南一北的隨意切換啊?”
王警官見盧薇薇對自己帶來的午餐不滿,也是忍不住要調侃幾句。
盧薇薇黛眉微蹙:“我是北方人,我老家在北方,可我家也在南方,我也算南方人,但歸根到底是中國人。”
王警官:“……”
“我就隨便說說,你盧薇薇還急上眼了,哎呦……”
這邊王警官話音未落,就感覺腳尖一麻,才發現是盧薇薇踩自己一腳。
王警官眉頭一蹙,也是沒好氣道:“這小丫頭片子,還挺記仇的。”
“顧師兄。”
這幫王警官還在吐槽,那邊從住院部大樓里,袁莎莎已經走了出來,直接告知眾人道:“張溫凱的病房已經找到了,4樓4405號病房。”
“快吃點東西,吃完我們趕緊過去。”不等袁莎莎繼續說話,顧晨直接將引擎蓋上的午餐遞了過去。
醫院內人來人往,不少人都看著并成一排,靠在車邊啃包子的4名警察。
5分鐘后,4人來到4405號病床。
這是一個4人間,但只有兩床病人,一位坐在門邊病床上的老人正在看著電視。
電視中播放的都是一些醫藥廣告,床頭柜上放著許多處理醫療糾紛案件的律師名片。
老人的周圍沒有親人。
而另一張靠窗邊位置的病床上,一名年輕男子正在煲著電話粥,似乎聊的有些往我。
就當顧晨幾人進來,并排站在他身邊時,男子都還沉浸在自己的對話當中。
10秒鐘后,男子扭頭的瞬間,眼角余光才終于發現了顧晨幾人,這才上下打量了幾眼,忙對電話中道:“要不就像這樣吧,我這邊有點事情,嗯,好,么么噠。”
話音落下,男子掛斷電話。
“跟你另一半還挺恩愛的嘛。”盧薇薇見男子忘乎所以,這才不由吐槽著說。
年輕男子有些疑惑,忙問眾人道:“你們是……”
“我們是芙蓉分局刑偵隊的,想過來跟你了解些情況。”王警官也是自報家門。
年輕男子聞言,本能的有些拘謹。
而并非內的另一位老人,似乎壓根沒管這些,繼續呆呆的看著面前專門為病人播放的醫藥健康講座。
袁莎莎將病房房門關閉之后,找來幾張木椅。
大家瞬間圍坐在男子周圍。
年輕男子有些緊張,趕緊挪了挪位置,從剛才的躺臥狀態,變成了現在的坐立狀態。
“你就是張溫凱?”顧晨將執法記錄儀打開,掏出筆錄本問他。
男子默默點頭:“沒錯,我是張溫凱,怎么了?”
“你是天麓雅居工地上的會計對嗎?”盧薇薇繼續確認的問他。
張溫凱繼續點頭:“對呀,我是干會計的,又怎么了?”
顧晨并沒有跟著張溫凱的思路走,而是瞥了眼張溫凱的右腿,好奇問道:“你這右腿做過手術?”
“沒有啊。”張溫凱并不清楚顧晨幾人,當天就在自己受傷的村落,因此說話也顯得有些肆無忌憚。
于是王警官又問:“可怎么聽你同事說,你受傷的時候被抬走,可能還要做手術?”
“那……那是他們夸大其詞了吧?我就是骨頭受傷了,當時的確感覺需要手術。”
“可是后來片子一拍,感覺問題還不至于需要動手術,所以……所以就……”
比劃了一下雙手,張溫凱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跟警方解釋,便也隨口回復一句:“所以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吧,在這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