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你早些回王都吧。明天我就當眾拒絕你...”
“好是好,怎么奇奇怪怪的?”
“沒什么...只是忽然有點感慨。”
慕容嫣然坐在涼亭里的石椅上,仰望星空,星河如水,“主上,我聽說這天下不止一個,而天上更有仙宮,海外藏有妖島,而我們不過是被囚禁在底層世界的可憐蟲...
這個世界,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而我...”
夏極坐在她身側,微笑道:“怎么,吃小魚吃膩了嗎?”
慕容嫣然露出愕然之色,雙眼笑成了新月,硬生生把“我只是個小蝦米”咽了下去。
“真想一直陪著主上,為主上守在奈何橋上...永遠...”
夏極瞇了瞇眼:“怎么了?”
白桃花開心地笑道:“沒什么,只是覺得主上需要快點返回王都了...那位姐姐是您很親的人吧?我不管天下人怎么說,我真的很羨慕主上有這樣的家人,所以請一定要好好珍惜。”
夏極神色不變。
兩人沉默了會,夏極點點頭道:“行,我明天就走。”
次日。
身為戲精的閻羅天子與同樣身為戲精的孟婆,導演了一場“我們是不可能”的狗血戲碼。
在慕容辰、慕容興等人暗暗欣喜的目光里,夏極黯然退場。
白虎刑堂的司徒不二直接安排了強者要護送夏極返回王都,但卻被拒絕了。
于是,司徒不二決定讓那些強者暗中保護...
甚至...他還想導演一出“救夏極”的戲份。
派些人裝作盜寇,去打劫夏極,然后在千鈞一發之際,讓自己安排的強者救下夏極...
但這想法想了想便是打消了。
因為,他賭不起了。
另一邊,夏極也是悠閑,丟些銀子找了一輛馬車。
巧的是,這車夫也是個面容被毀的男子。
這男子的氣質,真的只能說平平無奇,就和去年冬天那長虹湖上為夏極劃舟的毀容少年一般無二。
他不僅平平無奇,甚至還是個啞巴,要不是他在江南做車夫做了整整十年,家底干凈,身份清白,司徒不二都不會讓他的車到夏極面前。
如今...見到是這車夫,司徒不二也沒說什么,只是讓高手在暗中保護著這為夏將軍,直到安全返回天闕,再道個別讓他知道自己出力了,然后返回。
這車夫很出色,是個老司機,車駕的不急不緩,就這么悠悠蕩蕩地向著王都而去,反正后車廂里裝滿了干貨、美酒,還有夏極挑好的美食之類,足夠吃上一個多月了。
咕嚕咕嚕...
馬車順著蜿蜒的路,順著平坦的官道,在時而小雨,時而晴天的穹蒼下緩緩行著。
司徒不二派出的強者則是保持距離,遠遠騎馬跟著。
這么一晃,就是三天過去了。
江南姑蘇的街道上,不知哪里來的雜耍團,在拋著飛刀,轉著剪刀,踩著五彩滾球,在噴著火,在胸口碎著大石,還有的則是騎著獅子在鉆火圈...
這等稀罕的玩意兒,讓無論江湖人士還是讀書郎,亦或官員,百姓都是忍不住駐足觀看,歡呼著“好”。
而在這喧嘩聲里,無人會注意到一個戴著帽兜的人影在陰暗里快速行走著。
那人影簡直如同鬼魅,一步踏入陰影,就無人再能注意到他。
在人群中穿行,便是如水如大海,根本無跡可尋。
而即便是經過某位巡捕面前,那經驗豐富的老巡捕也只覺得經過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甚至連側頭再看一眼的想法都沒有。
姑蘇慕容世家依傍著西子湖的一角而建,算是半莊半湖,還有湖心島嶼。
那帽兜陰影再次鉆入了一片陰影...
他就如真正的鬼魅般,甚至可謂是安然地行走在姑蘇慕容世家。
世家的人自然很多,甚至防衛比官府還要森嚴。
然而,這陰影卻好像完全清楚所有人的方位,他信步走著,便是不會遇到任何人,即便遇到了,他也不會被發現。
如從高空俯瞰,這一幕,簡直有些令人悚然。
他很快來到了湖邊某個隱蔽的小黑石處,靜靜坐下,神識放開,遠處的湖心島也慢慢籠入了他的意識。
但沒有任何動靜。
來人很有耐心,他帽兜壓得很低,其后是一張森然的閻羅面具。
午夜降臨。
一葉孤舟蕩開水面向著湖心去了。
孤舟上的人自然還是慕容嫣然。
她面色很是復雜,竹竿子頗有韻律地推開水波。
舟臨島邊。
系繩。
上岸。
岸上早有慕容家的家主在等她。
“嫣然,你做的很好,委屈你了。”
“我與家族幾位長老商量過了,為了讓你適應江家的生活,七天后,我們會安排一個家族使團護送你前往江家。
江前輩,也就是你未來的夫君也已經默認了。
所以,你準備準備吧。”
“她呢?”
“人妖殊途,若不是她與你有著緣分,慕容世家也不會將她安置在世家圣地,遮蔽妖氣。”
“我想再看看她。”
“只能遠遠看,如今她身上的妖氣處于侵略狀態,如果靠的太近...那些妖氣會傷害到你,去年的慕容家瘋了兩個仆人,就是因為這妖氣的緣故。”
“好...”
“切記不可靠近,她...每天清醒的時間很少,如果她看到你,會真正的發瘋。”
白桃花深深嘆了口氣,“好。”
“那跟我來吧。”
“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為什么這么冷?”
“這是慕容家圣地的寒玉洞,在其中修煉會事半功倍,也是我慕容家高手輩出,經久不衰的原因所在。
這是我慕容家的大秘密,家族之中也僅有少數幾人知曉。
嫣然你今后身為江前輩的夫人,自然也是我慕容家的高層,所以也有資格知道。”
“好了,寒玉洞往地下深處,那一間湖底囚舍就是她所在了,往下多看幾眼吧,你快出遠門了。”
“家主,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這是當年唯一救她之法,人的生命太過脆弱,而她機緣巧合卻是成了妖,雖說不幸,但卻也因此保住了性命。”
“哎...”
安靜。
良久的安靜。
少女靜靜看著遠處窗后的她,眼中流露出無比復雜的神色。
“嫣然,該回去了。”家主瞥了一眼湖底囚舍的“她”,不動聲色地催促。
“嗯...”
兩道身影再次從那寒玉洞走出,慕容嫣然上了孤舟,孤舟悠悠蕩蕩,那一竹竿又打碎了今晚的月圓滿。
午夜往后,忽然黑云遮月,天氣陰冷了幾分,似乎又是一場將至的春雨,只是帶著幾分陰寒。
整片西子湖原本皎潔的水面,也是忽然暗淡下來...
一根春日嫩綠的蘆葦驟然擋開這水面,好似是隨著水波向島心方向前行。
只不過,這蘆葦前行速度極快。
而蘆葦之上,即便努力去看,也無法看到那一團似是不存在的恐怖陰影,正站在蘆葦上。
一葦渡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