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正是他!”林江北心中正在尋思,那邊戴震五已經笑呵呵地沖著小川香梨點了點頭,然后指著小川香梨對林江北介紹道,“冰城兄弟,來,讓我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總經理助理,也是我們公司的大美女何露蕓何小姐!”
林江北心中暗道,小川香梨才從洛陽逃跑幾天,這就變成了源通德記公司的總經理助理,這身份變化可真是夠快的啊!
就是不知道小川香梨是借著源通德記公司總經理助理的這個身份來掩護她的間諜活動呢,還是說干脆源通德記公司已經被富山井也整個拿下,變成富山商行特務機關的一個分支機構。
不過源通德記公司作為戴勝昌輪船公司的馬甲,背后有日本遞信省管船局的大力支持,甚至連日清汽船株式會社都因為日本遞信省管船局的要求,要主動給戴勝昌輪船公司讓出幾條航路,退出跟戴勝昌輪船公司的競爭,
富山商行不過是外務省派駐在杭城的一個特務機關,能量再大,恐怕也吞不下戴勝昌輪船公司。從這一點上來推斷,恐怕小川香梨這個源通德記公司來擔任總經理助理的身份更多意義上只是一個掩護作用,便于小川香梨在上海開展她的特工工作。
只是不知道富山井也把小川香梨派到上海來,究竟是為了獲取哪一方面的特務情報?按照道理來說,富山商行的主要任務是追捕韓國臨時政府的成員,工作重心不是應該放在以杭城為中心的浙江省嗎?
林江北轉念又一想,霍然醒悟:
戴勝昌輪船公司雖然總部設立在上海,但是江浙兩省的所有能通航客輪的內河都有它的客輪航線,公司的專用內河輪船碼頭更是遍布江浙兩省。
要知道,在這個時候,就浙江省內的交通來說,水路航線要遠比陸路方便和發達的多,地方民眾的出行,無論是遠近,首選就是坐船走水路,甚至有很多地方在對外聯絡方面基本上摒棄了陸路,全靠水路出行。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倘若小川香梨借助著戴勝昌輪船公司在浙江省內的客輪航線以及內河碼頭上的巨大優勢,尤其是利用戴勝昌輪船公司在各處內河碼頭上的工作人員作為媒介,去探聽當地近期有那些陌生人出入的話,無疑比富山商行里的日本特務漫無頭緒的四處撒網要有效率的多。
想到這里,林江北內心不由得一凜。這個消息要盡快匯報給周鳳山,讓他通過力行社高層通知韓國臨時政府方面的成員。否則的話,一旦小川香梨借助著戴勝昌輪船公司的便利條件,把富山商行的特務人員派駐下去,跟戴勝昌輪船公司遍布浙江省各地的內河碼頭的工作人員結合起來,到時候韓國臨時政府成員暴露的危險性必然是大大的增加。
這些心理活動看著無比的漫長,其實也就是在林江北心念電轉之間。他一邊強壓著內心的驚訝,整理著腦海里的思緒,一邊微笑著沖小川香梨笑道:“何小姐,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看到林江北含蓄的模樣,小川香梨心中不由得微微咦了一下。她今天上午聽戴震五介紹的時候,心中還在好奇,一個粗鄙的小糞頭,是如何鍛煉出一手出神入化的彈子技術的?
這時看到徐冰城,不但外表沒有她印象中那些糞頭糞霸的粗鄙不堪的模樣,而且還深諳新式禮節的精髓,知道在面對女士的時候,女士沒有主動伸手的情況下,男士是萬不能主動向女士伸手相握的!
這一點看似簡單,但凡是就小川香梨到源通德記公司出任總經理助理這幾天的所見所聞來講,幾乎沒有幾個男士能夠做到的。
哪怕是無論是源通德記公司還是戴勝昌輪船公司本部,以及這幾天在上海所見到的租界工部局、公董局以及上海市政府方面大大小小的官員,哪一個看到她之后,不都忘記了自己是幾斤幾兩,爭先恐后地主動向她伸手握手啊?
至于說什么新式禮節的規矩,早就被他們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卻不想今天徐冰城這個小糞頭,見到她之后非但能夠恪守新式禮節的規矩,而且沒有表現分毫出為她時髦的美色色授魂與的模樣,這不能不讓小川香梨內心之中感到訝異。
“你好,徐老板,也很高興認識你!”小川香梨心中一邊想著,一邊主動向林江北伸出了自己的小手,眼睛緊盯著林江北:“今天上午我剛剛聽我們戴總經理講過徐老板的彈子神技。說你只用了兩盤,就把日清汽船株式會社的荒木大井殺得落荒而逃,很是讓我們戴總經理出了一口心中的惡氣!”
看見小川香梨向自己伸出手來,林江北也把自己的手伸出來,輕輕跟小川香梨的手搭了一下,然后就迅速收了回去,嘴里笑著回答道:“哪里哪里,我也跟你們戴總經理較量過,以戴少爺的彈子技術,收拾荒木大井綽綽有余,前兩天之所以沒有戰勝荒木大井,主要還是小看了荒木大井,大意之下丟失了荊州啊!”
小川香梨掩嘴一笑,說道:“徐老板,你不但彈子技術打得好,而且還非常擅長拍馬屁。倘若你早幾日跟我們戴總經理認識,我想源通德記公司的總經理助理的職務也沒有我什么事兒了!”
戴震五在一旁聽了心中顫了幾顫,暗中說道我倒真的是不想要你這個日本女人,只可惜沒這個膽量拒絕。否則只要外務省對遞信省發個函說我們不配合帝國政府方面的工作,到時候別的不說,遞信省給我們戴勝昌輪船公司每年幾十萬日元的巨額政府補助金恐怕要沒影兒了。
“呵呵,何小姐太會開玩笑了!”林江北說道:“我雖然打彈子的技術還不錯,但是以我的水平,管理幾十個糞夫就已經夠吃力的了,來給戴少爺當助理,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好了好了,冰城兄弟你別謙虛了!”戴震五哈哈一笑,說道:“你管理幾十個糞夫,不見得比我當這個源通德記公司的總經理容易。要知道我這個源通德記公司的總經理,每日的任務就是喝酒跳舞打彈子,戴勝昌輪船公司的具體工作,全靠我家老頭子在打理!”
說到這里,他扭頭對小川香梨說道:“何助理,你有事的話,就去忙你的去吧。我跟冰城兄弟還有點話要說!”
小川香梨見戴震五下了逐客令,就說道:“好的,戴總經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然后沖著林江北嫣然一笑,這才踩著高跟鞋篤篤篤地轉身走了出去。
瞟了一眼小川香梨的背影,林江北對戴震五說道:“戴少爺,你這位美女助理似乎怎么怕你啊!”
“那可不是嘛!”戴震五聳了聳肩膀,半真半假地說道:“她是我家老頭子塞過來的監軍,我又炒不掉她,她當然就不怕我了!”
林江北見從戴震五嘴里套不出更多東西,于是也就明智的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抓起戴震五辦公桌上的打火機,把戴震五剛才讓給他捏在手里大半天的那根黑貓香煙點燃,笑著對戴震五說道:“戴少爺,你今天請我過來你們公司,怕不是只邀請我參觀你的辦公室這么簡單吧?”
“厲害!”戴震五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黑貓香煙,笑嘻嘻地沖林江北豎起了大拇指,“我就知道騙不過冰城兄弟你的眼睛。明人不說暗話,我邀請冰城兄弟過來,其實是想有一件事情想求冰城兄弟。”
“戴少爺太客氣了!什么事兒你直接吩咐就行,還得用什么‘求’字啊?”林江北笑著說道。
戴震五坐正了身體,望著林江北,誠懇地說道:“我想讓冰城兄弟你當我的家庭教師!”
“戴少爺,你開什么玩笑啊?”林江北被煙狠狠地嗆了一口,一邊捂著胸口咳嗽,一邊對戴震五說道:“我一個小糞頭,哪里有資格當你戴少爺的家庭教師啊?”
“怎么沒有資格?”戴震五說道,“我又不讓你教我別的,只讓你教授我打彈子的技術就好!”
民國時期,在富家子弟當中是很流行請家庭教師的,教師教授內容則是五花八門,什么國學、洋文、禮儀,乃至于網球、馬術、彈子等等。
所以戴震五提出邀請林江北擔任他的打彈子的家庭教師并不奇怪和突兀。
其實昨天在禮查飯店彈子房,在林江北贏了荒木大井之后,戴震五就有這個想法。只是他作為戴勝昌輪船公司的少東家,還須顧忌自己的面子和身份,即使有心聘請林江北做自己的家庭教師,也不能夠在那個場合下講出來。所以他才提出來邀請林江北到他的源通德記公司來參觀。
“戴少爺,你的彈子技術水平本來就不低,只要勤加練習,自然會逐步提高。再說了,您想學習彈子技術,只要到禮查飯店彈子房就可以了。禮查飯店彈子房的那個小范,水平就不低嘛!”林江北搖了搖頭,說道。
他倒不是說不愿意接受戴震五的邀請,實在是他只是臨時到上海來執行任務的,在上海這邊能呆的時間有限。彈子技術這種東西,又不是三兩天突擊訓練就能夠大幅度提高的,所以自然是出口回絕了戴震五。
“冰城兄弟,你就別推辭了!我的水平怎么樣我心中有數。禮查飯店彈子房的那個小范,水平是比我高不少,但是他的水平跟荒木大井之間還有很大差距,更別說跟冰城兄弟你了!”戴震五急聲說道,“冰城兄弟,雖然說吃喝嫖賭我每樣都沾一點,但是真正講起來,只有打彈子才是我的心頭所好,要不我也不會被荒木大井一激,連輸給他五千多塊法幣。”
“冰城兄弟,你說吧,你究竟要什么條件,才肯當我的彈子家庭教師?只要你放出一句話,我這邊一定答應!”
這時候戴震五聰明的沒有提“錢”字,因為從林江北在禮查飯店彈子房的表現,就知道林江北雖然只是一個小糞頭,但是真的不差錢。再說了,以林江北打彈子的技術水平,倘若是真想賺錢,直接到彈子房找人約戰彈子就行了,還用得著過來給他戴震五當家庭教師教授打彈子來賺錢嗎?
“戴少爺,不是什么條件不條件的問題!”林江北搖了搖頭,說道:“這樣吧,什么家庭教師不家庭教師的,就不提了,以后只要我在禮查飯店彈子房遇到你,就陪你一起打彈子,把我會的彈子技巧教授給你,怎么樣?”
見林江北終于松了口,戴震五心中不由得一喜,說道:“冰城兄弟,既然是這樣,我看你以后也不用到禮查飯店彈子房打彈子了。我公司五樓頂層就有一個私人彈子房,里面的條件不比禮查飯店的彈子房條件差。你想打彈子的話,直接到我公司里來,我陪你到私人彈子房打彈子。”
林江北之所以同意到戴震五的公司來,不就是想趁機觀察一下戴震五公司對面的日本海軍俱樂部以及斜對面的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司令部的情況嗎?
而戴震五的私人彈子房正設置在五樓頂層,無疑提供了一個非常良好的觀察日本海軍俱樂部和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司令部的視野和視角。
“這個嘛,僅僅是咱們兩個人來回打,是不是太單調了一點?”林江北心中歡喜地要命,臉上卻偏偏要做出一副猶豫未定的神態,故意說道。
“這個也容易解決啊!”戴震五用夾著香煙的手往窗戶外指了指,說道:“對面就是日本海軍俱樂部,里面也設有彈子房,有很多日本彈子高手在里面。倘若冰城兄弟在我這里教我教得不耐煩了,咱們也可以到對面找日本彈子高手練練手,讓那些日本人見識一下咱們中國彈子高手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