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馬嘶,緊接著,“咣”的一聲,一個人被整個從酒館的大門砸了進去。砸翻了幾張桌子。
頓時,整個酒館一片混亂。
帕斯帶著自己的手下急忙忙沖了出去。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匪夷所思的場景。
包括那個紅胡子禿頭在內的幾個混混已經倒在地上昏厥了過去,另外幾個縮在角落呻吟著,奄奄一息。更多的則拿著匕首將格雷包圍起來。只不過,包圍圈有點大,有點松散就是了,一個個手直哆嗦。
至于格雷,格雷連劍都沒拔,他騎著馬,馬有節奏的原地踏著步。
一個混混嘶吼著沖向前,一轉眼,已經被馬回身一個后蹬蹬飛了出去。
帕斯和他的一幫子傭兵手下都目瞪口呆了。
格雷在包圍圈中左沖右突……或者說他死死地拽著韁繩,骨馬在包圍圈中左沖右突,踢、踩、蹬,連貫動作一套接著一套,混混們一個接一個地飛了出去。不一會,已經扛著自己的老大奪路而逃了。
等混混們全跑了,格雷才晃晃悠悠地騎著馬走開。
帕斯和他的一幫子傭兵手下還在目瞪口呆呢。
這騎術,簡直出神入化。真的有人類可以將馬訓練到這種地步嗎?由始至終,格雷似乎什么都沒做,甚至一度還差點摔下馬去。全程純粹就是靠馬自己在打架。
……
“嚇死我了……天哪,你居然贏了,而且沒用任何魔法。你早就想好了用馬打架嗎?”
“當然。”
“你怎么知道馬這么能打的?”
“地底的亡靈騎士都這么打架。”
“好吧,這是骨馬,不是活的馬。不過,下次你先說一聲好嗎?嚇死我了。話說回來,你這么厲害,之前跑什么?”
“我是一只愛好和平的巫妖。”
“那這次為什么又動手了呢?”
“我受不了不公平的待遇,特別是一幫連魔法都不懂的家伙給予的。”
“哦,簡單點說就是欺軟怕硬咯?”
“嗯……好像是這么個意思。所以,我們接下來做什么?”
“你還想做什么?”黑貓差點尖叫了出來,想了想,又只能平復心情說道:“現在已經是人類睡覺的時間了,我們找個旅館吧,睡一覺。剛好你也有錢了。”
“可巫妖不需要睡覺。”
“你現在不是騎士嗎?騎士需要睡覺!睡一覺,就算在房間里假裝睡覺呆著也好,明天起來再看!”
“行吧……”
晃晃悠悠地,格雷把骨馬拴好,走進了一家午夜還在營業的小旅館。
遠處,悄悄一路跟蹤的帕斯小心地把頭縮了回去,對自己身旁的手下說道:“你看到他的馬了嗎?我從未見過包得如此嚴實的馬甲。而且他從不打開面罩,也許他在隱瞞什么。這個騎士,一定不是普通人。等明天再找他,如果能把他招攬進傭兵團,那就真的太棒了!”
此時此刻,在更遠的地方,黑暗中,已經散去了身上所有光芒的男性天使悄然出現在距離格雷一千米外的閣樓頂端,靜靜地注視著格雷居住的小旅館。
緊接著,女性的天使也出現了。
“剛剛跟他動手的人怎么樣了?”
“查看過了,輕傷而已。他在酒館里利用魔法贏了些錢,其他的,暫時沒有發現。”
“賭博?”
“對。”
一下子,兩個天使都陷入了沉默。
注視著小旅館,好一會,女性天使輕聲說道:“他的魔力還算不錯,但也沒多強。熟練度似乎還很不夠。我們應該能輕松解決。”
“這樣不好。按照灰袍協議,我們沒有權利在一只巫妖沒有違反任何法令之前處置他。這是我們跟巫妖評議會之間的協議。還是再等等看吧,他不會平白無故到地面來的。總會有目的,不是嗎?”
緩緩地,兩個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
晨起的雞鳴。
天灰蒙蒙亮的時候,大街上的人已經漸漸多了起來。民眾們開始了新的一天,新的生活。
“勤勞”的格雷也推開房門走了出來,隨手在旅館的柜臺丟了兩個銀幣,出了門,騎上骨馬,行走在大街上。
“今天的計劃是先去城堡,向領主宣誓效忠,獲得徽章之后再去鐵匠鋪買把長槍。”
“為什么你說得好像向領主宣誓效忠很簡單似的?”
“難道會很難?我想不出他拒絕的理由。騎士不是領主的士兵嗎?有誰會拒絕一個主動投靠,不需要他付薪水的騎士呢?如果有骷髏兵投靠我,我一定不會拒絕。”
“哦,是嗎?我倒覺得他沒有接受的理由。”
黑貓嗤之以鼻,不過,格雷顯然沒打算聽他的。
他們兩個的關系總是這樣微妙,明顯不是一條心,卻要擠在一套盔甲里。
騎著馬,這一巫妖一貓,晃晃悠悠地很快到了城堡的大門前。
六七米寬的護城河,厚重實木加上鐵框的鐵索橋梁,高五米的大門敞開著,手腕粗細的鐵欄桿放了一半。
門口的兩個守衛好像兩尊雕像似的,握著長矛一動不動地站著。其中一個悄悄瞥了格雷一眼,又把目光移走了。
“您好,我是來投靠你們領主的。”格雷說。
兩個侍衛繼續一動不動地站著。
“您好,我是來投靠你們領主的,麻煩幫我引薦一下。”格雷又說了一次。
兩個守衛依舊一動不動地站著。
“您好……”
“你有封號嗎?”其中高個的守衛終于開口了。
“沒有,不過等我投靠了你們領主就有了。”
守衛不屑地看了格雷一眼:“對不起,我們領主不收野騎士。誰知道你是不是套了個騎士盔甲的乞丐呢?”
旁邊的另一只守衛笑嘻嘻地說:“說不定套了只巫妖也說不定。哈哈哈哈。”
格雷嚇了一跳。
“怎么?有意見?”高個子守衛挑著眉說。
“不,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格雷連忙轉身灰溜溜地爬上了骨馬,策馬離開了。
看著格雷的背影,矮個子守衛自言自語道:“你說,這人是不是有病呀。我以為他會再說點什么,或者賄賂我們一下呢。結果就這么走了?”
“大概是哪個窮鄉僻壤來的傻子吧。”高個子守衛如是答道。
……
“我剛剛是不是露出馬腳了?”
“我覺得應該不是。”
“不是那他為什么要說‘套了只巫妖’呢?”
“他只是開玩笑而已。”
“你們人類都喜歡拿巫妖開玩笑嗎?真是惡趣味!”
“額……”黑貓無語道:“為什么你有時候膽子特別肥,有時候又膽小得要命呢?”
“只要他不覺得我是一只巫妖我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躲到小巷子里,格雷伸出頭去遠遠地觀察著大門的守衛。
在他身后的遠處,另一條巷子里也伸出了個腦袋。帕斯正遠遠地觀察著他。
“你說這到底會是個什么人?他似乎對伯爵的城堡很感興趣。剛剛好像還試圖進去。”
“會不會是個貴族?”
“貴族的話,他應該佩戴徽章才對。再看看吧,說不定我們可以找個機會招攬他。”
不一會,一個侍從從城堡里走了出來,在旁邊的公告欄上貼了張布告。四周的行人紛紛圍過去。
格雷也牽著馬走了過去。
“今天下午卡斯帕伯爵麾下騎士將與貝希爾家的騎士們進行一場比武。如果貝希爾家的騎士獲勝,卡斯帕伯爵將對依琳。貝貝拉。貝希爾小姐宣誓效忠。如果卡斯帕伯爵麾下騎士獲勝,依琳。貝貝拉。貝希爾小姐將接受查理。卡斯帕的求婚。邀請全城居民觀禮作證……這什么意思?”
“應該就是字面的意思吧。貝希爾,嗯……可能是貝希爾公爵的女兒。一個大領主。查理。卡斯帕也許是卡斯帕伯爵本人,也許是卡斯帕伯爵的兒子,誰知道呢?”
“我是說,邀請全城居民觀禮,是不是我也可以去?”
“應該吧。”
“這樣就可以見到領主了!”一下子,格雷眼睛都發亮了。
窩在格雷頭盔里的黑貓翻了翻白眼。
……
城堡塔樓,依琳的房間。
依琳,包括艾比羅伯斯和霍爾斯在內的所有依琳帶過來的部下全部都聚在了一起,一個個臉色陰沉。
“為什么要答應這種條件?”霍爾斯首先爆發了出來。
“因為他只會同意這樣的條件。”依琳強調道。
“那就干脆不要跟他談條件!那點人困不住我們的,我們可以直接殺出去!”
“然后呢?”依琳問:“然后,我們上哪找幫手呢?卡斯帕伯爵是我們最后的希望,沒有他,我們怎么面對國王的軍隊?”
霍爾斯瞪大了眼睛,攥緊了拳頭,卻也只能閉上嘴。
“我們根本就不該來。”旁邊一個年輕的騎士吐了口唾沫,不憤道:“這根本就是個陷阱。他就想讓我們以為他搖擺不定,然后親自送上門。他從來就沒打算為了依琳小姐得罪國王,更不想為了貝希爾家族流血。”
在場的每一位騎士的眼中,都充滿了憤怒。可,卻又無可奈何。
只有依琳,一如往昔地平靜。
她平靜地說道:“我們沒有退路。從一開始就沒有退路,而不是來了這里才沒有退路。從大家跟我一起,不接受國王仲裁的時候開始,我們所有人都已經沒有退路了。為了我們彼此的姓氏,我們都沒有退路了。卡斯帕伯爵,只是我們需要度過的許多難關之中的一個罷了。”
房間里靜悄悄的,每一個人都靜靜地望著依琳。
“身為貝希爾家族第十三代繼承人,我,依琳。貝貝拉。貝希爾,希望各位能跟我一起走到最后,一起分享勝利的果實。在這一路上,我們會流血,會犧牲,甚至我們可能走不到最后。但無論如何,你們的名字將被永遠銘記。貝希爾家族,將永遠記住各位的忠誠,直到它不復存在的那一天為止。”
“鏘”的一聲,所有人都重重地一擊胸甲,立正。
霍爾斯維持著錘擊胸甲的姿勢,高聲說道:“現在還在這里的,沒有一個是會退縮的。也從未有人懷疑過自己當初的選擇。我們……我們只是想知道,我們該如何走下去。”
“我們有多少人?”依琳望著霍爾斯輕聲問。
“有騎士頭銜的一共只有十一個人,卡斯帕手底下的騎士遠比我們多。就算我們每個人解決兩個,也才二十二個。”
“沒有騎士頭銜,但能戰斗的呢?”
“這……”
望著遲疑的霍爾斯,依琳緩緩說道:“所有騎士扈從,即刻晉升騎士。我給他們授封。”
“那樣的話,有二十五個,還是不夠。差太多了。”
依琳拿出一袋金幣丟給艾比羅伯斯:“去,找到城里的傭兵團,把他們全部找過來。帶著我的徽章去,有多少人要多少人。”
“卡斯帕會同意我們這么做嗎?”
“他已經同意了。我跟他說我還有一隊人馬今天到達,派你去接。”
艾比羅伯斯默默地行了個禮,匆匆轉身走出了門外。
環視了一周眾人,依琳面無表情地說道:“其他所有人,好好休息。今天下午,盡力吧。”
“是!”
房中的每一個人,都是神情肅穆,懷抱著必死的決心。
此時此刻,依琳與效忠她的騎士們無疑遭遇了有生以來最大的困境,卻也迎來了有生以來最大的轉機。
此時此刻的她并不知道,一個巨大的陰影正在靠近她。陰影的主人,則是一只矮小而怪異的巫妖。至少在他改造自己的身體以適應鎧甲之前,無疑是矮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