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號角吹響了。
城堡廣場的高臺上,這場游戲的兩位主角已經坐定了。
一邊是穿著華服,端著葡萄酒,一臉悠閑靠著椅背的卡斯帕伯爵。
另一邊是同樣穿著華服,一臉嚴肅,正襟危坐的依琳。
臺下以中線劃分,左邊是依琳所帶的二十五名包括騎士和騎士扈從在內穿著正規騎士鎧甲的隨行人員,以及十五名臨時招募過來的,穿著五花八門的傭兵團。右邊是卡斯帕伯爵手下的精銳騎士們,黑壓壓一片,初步估計,至少是依琳手下人員的三倍,也就是一百二十人以上。
再外圍,臨時圍起的柵欄外邊,則是一片人潮涌動。
小小的海濱小城,平日里也沒什么娛樂活動,忽然出了這么一件事,可謂是萬人空巷了。許多人甚至連擠都擠不進來。
當然,格雷屬于比較幸運的,他擠進來了,雖然骨馬特內達斯并沒有擠進來。
“臺上那兩個就是領主嗎?”
“是的。”
“咦,那個小個子,好像在哪里見過。”
“小個子?你是說那個女的?我怎么沒印象?”
“嗯……想不起來了,算了,不想。話說回來,我向哪個宣誓效忠好呢?”
“這得看他們誰肯要你了。”
“等等,那個人我也見過。”
“你說哪個?”
格雷伸手指向了站在依琳這邊的紅發傭兵,帕斯。
“是昨天在酒館邀請你那個?”
“是他沒錯,他的氣息我記得。”
“他也是貝希爾家的人?”
格雷的目光落到了帕斯胸前,貝希爾家族的徽章上。
短暫的沉默之后,格雷邁開腳步,開始朝著帕斯所在的方向擠過去。
“你想干什么?”呆在格雷盔甲里的黑貓都開始尖叫了。
“他不是邀請我加入他們傭兵團嗎?”
“你想現在去加入?”
“怎么啦?”
“天哪,你沒看他們即將比武嗎?沒了骨馬你能打得過他們?我怕你被盾牌一撞就散架了!這些可都是正兒八經的騎士,不是地痞流氓!”
“我不會被撞散架的!”格雷斬釘截鐵地說。
遠遠地,帕斯發現格雷了,臺上的依琳也發現了格雷的存在。當然,最主要的原因肯定是格雷穿著不露臉的板甲站在人群中異常顯眼。
帕斯已經開始朝著格雷揮手了,格雷也朝著他揮了揮手。
跟左右交代了一聲,帕斯快步走到了圍欄邊,一手搭在格雷肩上。
“你是來找我的嗎?我們正要比武,回頭再聊。”
“我可以加入你們嗎?”格雷直截了當地問道。
帕斯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可以,不過得等一會。”
“不能現在嗎?”格雷又問。
扭過頭,帕斯朝著遠處站在依琳身邊的艾比羅伯斯喊道:“還有一個人,可以嗎?”
艾比羅伯斯微笑著點了點頭。
“可以!”帕斯連忙對格雷說。
扶著頭盔,格雷跨過了低矮的圍欄走上了正中鋪出來的沙地。
“那不是我們昨天剛到的時候見過的騎士嗎?還擋了我們的路。他也來了?”依琳問艾比羅伯斯。
“看盔甲應該是他,可能本身就是傭兵團的人吧。今天過去的時候,傭兵團的頭領說過他們有幾個人在執行其他任務,沒辦法來。可能任務剛好完成了。”
“什么任務,貓終于睡醒了嗎?”依琳小聲調侃道:“隨便吧,就那身重甲,讓對方累一身汗也好。”
用余光悄悄瞥了依琳一眼,卡斯帕伯爵望向一旁自己的管家,譏笑道:“居然跑去找了紅蝎子傭兵團那幫地痞流氓,呵。難怪貝希爾家會沒落。沒事,由著她。再多找點人也沒關系。現在輸得心服口服,勝于過后生事。”
比武的司儀穿著一身寬袍子大步走向正中,垂直捋開了卷軸,高聲宣讀道:“本次比武,由卡斯帕家族與貝希爾家族共同舉辦……”
臺下靜悄悄的,參加比武的騎士傭兵們,以及圍觀的民眾們都靜靜地聆聽著。
“比賽分為步戰與馬戰,采取車輪戰模式。由雙方各派一名人員決斗,馬戰被挑下馬、失去知覺、身死、離開場地、主動投降,將被判負。步戰失去知覺、身死、離開場地、主動投降,將被判負。負者,將被淘汰出局。勝者必須接受對方派出的下一位挑戰者的挑戰,同時,有權決定接下來比試是馬戰還是步戰。”
依琳緩緩地側過臉去,望向摸著下巴,笑得正歡的卡斯帕伯爵。
“如此不斷反復,直到其中一方所有人員均被淘汰,則該方全局判負!若卡斯帕家族負,則卡斯帕家族必須對依琳小姐宣誓效忠,承諾聽命于依琳小姐,哪怕對天堂宣戰,哪怕流盡最后一滴血。若貝希爾家族負,則依琳。貝貝拉。貝希爾將接受卡斯帕伯爵之子,查理。卡斯帕的求婚!并擇日舉行婚禮!現在有請雙方確認協議和比賽規則!”
說完,司儀合上了卷軸。
廣場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民眾們頓時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比武,鮮血……反正只要流的不是自己的血,流誰的又有什么關系呢?”帕斯無奈嘆了口氣。
司儀又拿出一份一模一樣的羊皮卷軸,依次送到卡斯帕伯爵和依琳面前,讓他們簽字,分別蓋上自己的印信。
轉過身,他高舉著兩份羊皮卷軸高聲呼喊道:“比武開始——!”
這一次,歡呼聲更加熱烈了,擠到城墻上的人甚至都開始撒起了花。這場比武為了什么,誰在乎呢?他們只是等著看一場精彩的比武給平靜到乏味的生活增添一絲色彩罷了。
“你馬下格斗怎么樣?”帕斯側過臉問。
“沒試過。”格雷如實回答。
“馬下格斗沒試過?”帕斯都驚了。
“對。”
“好吧,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希望一會跟你比的人選擇馬上比試吧。如果是馬上比試的話,我甚至相信你能一個人干翻他們全部,如果你體力夠的話。對了,你的馬呢?”
“在外面,沒擠進來。”
帕斯隨手招來了依琳的一個侍從,讓他陪著格雷去把骨馬牽進來。
……
比賽開始了。
第一局,馬上比試。依琳這邊派出了一位留著寸頭,年輕的騎士。卡斯帕那邊則是一個中年,留著長發身材肥胖的騎士。
兩匹馬交錯而過,依琳的騎士直接被挑飛,陷入昏迷。
第一局,卡斯帕家族勝。
第二局,還是馬上比試,依琳這邊派出一個梳著馬尾,相貌英俊的騎士接替寸頭騎士的位置。
兩馬交錯而過,雙方長槍幾乎同時刺在對方的盾牌上,直接折斷。拔出長劍,雙方進入馬上劍斗。大概五個回合之后,馬尾騎士將肥胖騎士打下馬。
第二局,依琳勝。
第三局,馬尾騎士遠遠地看了霍爾斯一眼,將比試改為步戰。持雙劍輕松解決對面派出的鎖子甲刀盾戰士。
第四局,依舊是步戰,馬尾騎士輕松解決對面矛盾戰士。
已經牽著馬回到場中的格雷默默地看著,開始思考萬一遇到步戰怎么辦了。這可是個頭疼的問題。
第五局,繼續連勝,馬尾騎士在酣戰之后憑借靈巧的劍術解決了對面派出的雙手劍戰士。
廣場上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這人是誰?”懷春少女們已經開始詢問這個驍勇騎士的名諱了。
“麥克。巴拉克。聽說是個男爵!未婚!更多的消息就需要付錢了!”販賣小道消息的黑心商人及時送上了情報。
“哇——!”
歡呼聲中,迎來了第六局。對面派出的是一個身高足有兩米一,渾身肌肉,手持雙手巨錘“巨人”。
坐在高臺上的依琳臉色不由得變了變,一旁的卡斯帕伯爵則依舊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技巧往往是蒼白的。出乎意料地,麥克依舊選擇步戰。
巨錘,重甲,麥克連刺十幾劍,雖說也刺中了幾劍,卻只是擦破了皮沒有刺中要害,連對方的動作都無法遲滯。反過來對方一錘重重掃過,麥克已經整個飛了出去,摔得七葷八素,甚至連圍欄都砸爛了。如果不是圍觀的人把他推了回來,大概已經出界了吧。
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遠遠看了依琳一眼,麥克咬著牙,又是沖了上去。
戰斗是激烈的,依琳的騎士也是英勇的,可惜,這已經是麥克的第五局比試了。即使是體力充沛的時候他也不一定能贏得了這個“巨人”,何況是現在呢?
幾次交鋒下來,麥克已經連站都站不穩了。
“這種武器好厲害,而且看上去也比劍簡單好多。”格雷感嘆道。
“當然厲害了。越重的武器越厲害,只要你拿得動。”帕斯隨口說了一句。
終于,麥克被踩倒在地了,巨錘指著他的腦袋。
廣場上原本為麥克歡呼的人都噤了聲,少女們紛紛掩住了唇。
“降不降!?”“巨人”高聲問道。
“不降!”已經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麥克用盡最后的力氣回應道。
巨錘高高舉起了。
“降!”高臺上的依琳忽然站了起來。
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躺在場中央的麥克呆呆地望著依琳。
兩個侍從迅速上前,把他抬走。
依琳提著裙擺匆忙從高臺上走了下來,走到己方陣營中,已經奄奄一息的麥克身邊,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對,對不起,依琳小姐……我沒能遵循誓言,守護您到最后。”
“不,你已經盡責了。到這時候還愿意追隨在我身邊,你們都無愧于自己的誓言。”
麥克抿著唇,眼眶中泛起了熱淚。
環視四周,依琳輕聲說道:“你們都是我最忠誠的騎士。今天這一仗,對我至關重要。但是,我不希望你們在比試中喪命。都聽明白了嗎?”
“是!”
人群中,依琳看到格雷生生怯怯地舉起了手。
“你有什么問題嗎?”
“我想問,如果我們贏了,可以得到正式的騎士頭銜嗎?”
身旁的一位騎士小聲對依琳說道:“這是我們請來的傭兵。”
“我知道。”依琳望向格雷,輕聲道:“不是已經給了你們騎士頭銜了嗎?”
“我是說正式的騎士頭銜。”格雷指著不遠處的帕斯說:“他說我們的頭銜是臨時的。”
“你想要正式的騎士封號?”
“是的。”
“可以,你在比試中替我擊敗五十個人,并且保證我最終贏得這場比賽,我給你正式的騎士頭銜。男爵,有封地。”
“成交。”
“成交”兩個字一出口,帕斯瞪大了眼睛看著格雷,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周的騎士們則一陣哄笑。
“他剛剛說什么?成交?”
“他的意思是他真能的擊敗五十個人?開玩笑吧?”
“他不會是養貓養傻了吧?”
嘲笑聲中,格雷還在認真地談著條件:“但是,我需要一件稱手的兵器,你可不可以……”
依琳顯然已經沒興趣聽格雷說下去了。
第七場馬上要開始,她已經提著裙擺轉身朝著高臺走去。
格雷還想追上去,被霍爾斯伸手攔了下來:“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別想太多,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