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判舉起左手，等待著姽婳，直到許久之后，她眨了眨眼睛，終于回過神來。
他稍一停頓，便接著說道，“我知道你是個勤學好問的好姑娘，接下來肯定要問我，為什么會有日出日落，天亮天黑......為什么月有陰晴圓缺，......為什么年有春夏秋冬，這些問題的答案，都是無上大道至理，是我耗盡畢生功力與心血才推算得出的宇宙智慧之書。”
悄無聲息間，在顧判掌心燃起的火焰中，隱約顯現出一張張幾乎不可見的透明鬼面，又迅速消隱不見。
姽婳看起來似乎有些魂不守舍，恍惚間便聽顧判接著說道，“何為宇宙，古往今來為宇，上下四方為宙，吾觀你身具慧根，是個可造之材，有心收你為徒，將破解研究宇宙萬物的大智慧傳授于你，你可愿意否？”
“吾確實想學，但卻不可能拜你為師。”
她怔怔看著那團明亮火焰，許久后才輕輕舒了口氣道，“吾生于幽都深處，迄今已歷經萬載時光，從未屈居人下......”
“這樣嗎......沒關系沒關系。”
顧判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直接插進去道，“我們最主要的目的是研究天地宇宙變化大道至理，而不是人為地要制造地位層次高下之分，我們完全可以采取平等合作的雙修模式，這樣可否？”
她微微頷首道，“可......”
顧判又接著道，“但是，想要成為吾之雙修道友，必須要通過入門測試，給你的測試題目便是獨自驗證大地到底為平，還是為圓，你以為然否？”
她再次微微頷首，“然......”
顧判心中忽然就多出來幾分期待的感覺，很想知道如果真的一直沿著一個方向前行的話，到底會不會再次回到原地，而這個世界到底是不是和上一個時空的地球相同，有著南北兩極大冰蓋，以及大洋的存在。
“妾身這便去了，君可不要忘記了你我的約定。”
“山無棱，天地合，方敢與卿絕。”
“如此甚好，甚好……”姽婳深深看了顧判一眼，忽然化作一團淡淡白霧騰空而起，速度極快朝著正北方向飛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密布烏云深處。
顧判目送她離開，幽幽嘆息著，一巴掌拍在了雕塑般傻呆呆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朱昝臉上。
“百戶大人，剛才似乎有什么人過來了？”
朱昝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睛，神情緊張環顧四周。
“來的不是人，而是一心追尋真理的異類生靈。”
顧判凝望著姽婳消失的方向，面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她是一個與眾不同的，有著崇高追求的，敢于為了理想而獻身的戰士，此時已經出發去驗證有關天地運轉的至高真理，我很期待她的返航，到時候便能夠驗證自從來到此地后一直都存在的某個疑惑。”
“百戶大人果然交游廣闊，遍布天下，就連這些讓俗世凡人驚恐害怕的異聞生靈都拜倒在大人的腳下，甘愿任由大人驅策，屬下實在是佩服之至，五體投地。”
顧判哈哈大笑，狀似開心至極。
笑到一半，他忽然從身后抽出那柄寒光閃閃的雙刃大斧，向左一步踏出數丈距離，轟然朝著空處狠狠砸落。
大斧重重斬在一頂悄無聲息出現的花紙傘面上，發出悶雷般的碰撞響聲。
他吐氣揚聲，右手上的大斧倏然消失不見，再次出現時已經來到了高高揚起的左手之中，間不容發便又一次泰山壓頂般劈砍下來。
咔嚓！
這一次，紙質的花傘終于還是沒能扛住鋒銳斧刃的劈砍，赫然現出一只巨大的豁口，也露出隱藏在傘下的那個窈窕身影。
那是一個惟妙惟肖的紙人，它有著一張畫著精致妝容的美麗面孔，穿著一身繁瑣復雜的明黃宮裝，頭戴紙冠，腳踩紙靴，眉眼如生，正在楚楚可憐地朝著顧判望來。
顧判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加快了大斧斬落的速度。
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他要是真有辦法，鐵定一早便直接回到大魏京城恢復身份，然后第一時間去觀摩業羅石碑去了，何苦又節外生枝繞路跑到這里來尋覓異聞事件？
還不是因為他盼經驗值生命值久矣，想要在直面石碑前再多積累一些實力？結果忙活了一天一夜時間，除了成功忽悠姽婳去繞地環游外，其他還沒有哪怕一個銅板的收益入賬，如今見到了這個行走的“野怪經驗包”，自然心急火燎按捺不住。
咔嚓！
斧頭斬斷花傘傘骨，繼續向下斬落，最終被一只從下方升起的纖白素手擋住。
斧刃與紙人接觸的地方，竟然爆起了大蓬燦爛的火星，在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中異常顯眼。
顧判眼睛瞇起，映照出傘下紙人倏然變亮的那張女子面孔。
雪花朝著四面八方激射，巨大的沖擊力道將他與紙人分別向后迫出數丈距離，離著一片空地隔空對視。
紙人微微躬身，福了一福，“妾身靈引，見過黑山神君。”
顧判收了斧頭，目光平和與它對視著，片刻后低低嘆了口氣道，“不要以為你這樣在本座面前執禮甚恭，我就硬不起心腸來殺你。”
紙人依舊維持著那副不變的笑臉，將手一松，那柄破了個大豁口的花紙傘便隨風而去，剎那間飛到了數十丈外的高空。
它抬起頭，和顧判一起看著那只紙傘打著旋消失不見，便又屈膝蹲身福了一福，“如蒙神君不棄，奴婢愿為神君座下門徒，任由神君驅策。”
呃……
這紙貨到底在說些什么？
他是不是剛才忽然間臨時性失聰，聽錯了什么？
顧判有些納悶地掏了掏耳朵，回過頭去看了眼朱昝，卻發現這家伙同樣一臉茫然懵逼的模樣，顯然有些接受不了如今的展開。
“朱參事，它剛剛在說啥？”
他絲毫不管紙人就在自己面前，直接開口問道。
朱昝看看顧判，再偷眼瞧一下更遠一些的地方的紙人，忽然間就對自己當初果斷抱大腿的選擇感到萬分慶幸。
此時面對著可以讓他絕望的異類生靈，朱昝卻沒有任何懼意，抱拳大聲回道，“回百戶大人的話，這紙扎的人兒在說，要投入大人麾下，任由大人指使驅策。”
顧判微微點頭，緩步來到紙人面前，伸出手指輕輕觸碰著它的面頰，詭異地感覺到了些許圓潤滑膩的觸感。
明明只是紙質的人兒，摸起來竟然和撫摸青蔥少女的觸感并無二致。
他俯下身體，在紙人耳旁輕聲道，“是計喉讓你過來的嗎？它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別動，也不用急著回答，我們的時間很多，經得起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