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噠……”馬鞭震懾,催馬急行,車馬漸漸加速,遠離伏擊處。車后已揚起一股黃煙,銅鈴鞭影,交互交響,在寂靜的曠野中,奏起一首交響樂,節奏分明。
晚霞退散,星空閃耀,在一陣子緊趕后,已人疲馬乏,該是休息的時候了。
岳不群選擇了一處山泉下方的平坦空地,來作為露宿安帳之所。四下是濃密的叢林,老樹參天,藤羅吊垂,陰森森的遮天蔽日,想來少有人跡出沒。如此地方,在河北平野可少見的很。
徐香菱點頭勸慰道:“岳大哥,咱們現在就在此處打尖么?非是妹子不愿露宿荒野,實是岳大嫂與岳小姐之事克不容緩,咱們便連夜起程前往涿州,你瞧可好?”
岳不群勉強地展顏一笑,說道:“非是我不心急妻女的安危,實在是我沒有多少的把握,此行能夠安然的解救她們。今夜在此宿營,為的只是想冷靜冷靜,分析一下此行的進程,如何才得成功圓滿。”
徐香菱應道:“原來如此,那岳大哥你慢慢想,宿營生火之事,便由小妹來吧。”
岳不群此時也無心安排什么,只得由著她與丫環、家仆行動了。
蒼茫大地,溪泉淙淙,月明星稀,甚有詩情畫意。只可惜此情此景,卻與岳不群心中所念并無一絲相印之處。
黑木崖,那可是正道武林近一百年來的江湖禁地,強如武當派,與少林并肩立世,派中高手如云,勢力遍布,然被魔教強奪了鎮教神功太極拳經與真武寶劍后,多年來卻也無能為力。雖有高手闖山,卻也落個敗亡的下場。岳不群也不知自已究竟該如何去辦才是。
與在江西天師教那般的借力?不可能,傳聞大明朝庭數次派兵進攻黑木崖,然次次都是大敗而歸,就連平定州,都落在了魔教之手。若非魔教不欲太過刺激到明庭,平定州幾乎可以從明朝地圖上抹去了。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魔教與明庭黑白分而治之。
少林與武當?算了吧,少林弟子死在魔教手中的有不少,就連方丈之下第二人的方生和尚,差點被東方不敗給殺了,卻都無動于衷。武當的神功寶劍被奪走多年,也不見他們與魔教開戰,盼他們,還不如靠自已呢。
五岳劍派?自從華山派失去盟主之位后,在五岳同盟之中的話語權日漸衰減。按原著歷史,此時的左冷禪正在苦練寒冰真氣,修改嵩山派的傳統劍法,召收黑道亡命,努力的借勢壯大嵩山派,他會為了自家的小事,便與魔教再次開戰么?只怕不可能。
無計的岳不群深深地嘆了口氣,舉頭四望。只見平兒丫環手持一柄小手弩,三躍五縱的隱沒入叢林深處,倒也不負武勛世家的門風。
車夫在照顧著兩匹良駒,卸下鞍轡,牽到溪邊給馬洗澡,按摩,讓它們自由的放牧。
徐香菱則去林邊拖來一株枯木,打起火折子便生起營火來。野營之時,倒也不見其半分的大家閨秀之作態。最后又由車中提出一只精巧的食盒,打開盒蓋,內中分成數處方格,基本的幾種佐料俱全。
一時間,岳不群不禁訝然的細看,那個提盒原是在車頂前方的一部份,不由問道:“這不是車頂橫梁的一半么?好精巧完美的設計,那另一半呢?”
徐香菱見岳不群動問,于是傲然的笑道:“岳大哥,那另一半是醫藥箱,舉凡內外傷、解毒解迷,其中應有盡有。只怕普通的小藥房,也沒有小妹的寶車來得齊全呢。皆是奇效貴重的藥品。”
岳不群點點頭,看來古代的科技不弱,這馬車倒與后世的房車相類似了。幸好自已從不曾小瞧古人之智,不然哪有今日的成就。如果能讓天下會順利的成長,二十年后,這震懾江湖的勢力便要從魔教轉變成天下會了。只可惜,此時的天下會相比魔教還太弱小了,并不足自已借勢。
岳不群隨口問放在車廂前兩邊角處的位置,問道:“那是酒桶么?可以裝十幾斤呢。”
“正是。這一邊是酒桶,那一邊是水桶,節省著用,十個人三五日,也是沒問題的。”徐香菱解釋道:“這是家祖因當年土木堡之變時,朝庭大軍被困于絕地中,無食無水崩潰的舊例,所思的以武剛車自給自足之法。只可惜數十年來,并無一用的機會,如今又成了小妹的座駕。”
“唉,令祖真的好計謀,令人由衷敬仰佩服。”看來武勛之中也有些許能人嘛。
此時平兒丫環兩只手中提著兩只山雞與一只大野兔子回來,與車夫兩個就在溪邊將雞兔脫毛破腹洗凈,肉上烤叉,在烤架上灸烤起來,不一會工夫,肉香撲鼻的誘人。
這時正是月半中天,清風徐來,四人圍著篝火坐地,以銀刀割肉,銀杯注酒,默默的食用起來了。酒香隨風而逝,本該是一團歡笑,但因為岳不群的心情,這時似乎有些低落。
徐香菱偷眼向岳不群瞧去,見他英眉微皺,滿懷心事,卻是那么的令人心動。火光映目,耀耀生華,不由得她玉頰醉紅,心頭似小鹿般的蹦蹦跳跳。
如果……如果自已能拖著岳大哥,讓岳大嫂與岳小姐就此失陷在黑木崖上,那該多好,自已與他便不再有什么隔礙了。只是……只是這種恩將仇報之行,又豈是我徐香菱所為。
徐香菱輕咬貝齒,雙目不斷的閃動著陰郁或驕傲的光華。一時間,其身天人交戰不止,難分難解。
“岳大哥,如果……小妹只是說如果,沒有把握的話,你便是去了黑木崖,那也只是平白的多送條性命罷了,不如……不如保著有用之身,以便……日后……復仇……”
岳不群低頭漫不經意的說道:“這世上的事,就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縱然是九成九的把握,亦有失敗的可能。身為人夫人父,保護救援,這是我的責任。去了,就算失敗,我亦不悔,余生只管報仇便好。如果不去,那我余生必然要飽受煎熬,就連報仇的心思,只怕都會淡了。”
“道不盡世間滄桑,訴不完人間悲涼。人生一世如朝露,莫待發白空回顧!”
徐香菱聽后,心煩意燥,便起身在臺地上活動起來。一時間思潮如織,往年與爺爺也經常率眾狩獵,露宿于荒山野嶺,從來也沒有像今夜這般的愉快和美,是因為陪伴的人有所不同么?
為什么自已會是徐家女?為什么岳不群偏早早就成婚了?如果其中之一有變,自已又如何會有此時這般的煩惱。
岳不群歪躺在草地上,默默的沉思著,遺憾自己的武學天份一般。若是天才人物,又有后世的眾多先進武學理念,在來到此世已有六年時光,早就天下無敵了。但有后來東方不敗的身手,自已又何懼上那黑木崖。
想原著中令狐沖從二流中等水平,進階到不懼江湖絕世老怪的地步,不過才區區一年時間罷了。而自已六年了都還無所成就,唉!也太不中用了些。
“唉……”一聲幽幽的長嘆之后,徐香菱悲苦的說道:“今夜就偏勞岳大哥夜里辛苦,小妹感激不盡。”說完躍身蹬車,與平兒丫環兩個進入車廂之中,掩上了車門。
對于今夜徐香菱的異常,岳不群哪里又不知曉,只是最難消受美人恩,這方不能相欺。自已本是庸人,此生能守著一妻二妾過自已的小日子,平平安安的,那就心滿意足了。就連兩相有意的燕心婷,自已都不敢去攤牌,又何況是徐香菱這等天之驕女呢。實在是褻瀆不得。只能一個拖字了。
這時車夫打開了一只馬包,將一頂小帳篷打開,覆在車桿之上,足以略避雨露,地面鋪下兩張油布,倒比單獨支帳寬敝實用的多。
車夫告罪一聲,便也先行的睡去了。獨留岳不群一人枯守漫長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