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圍觀的綠林群雄,雖都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看到眼下這等情形,都不禁大感驚駭,只看得群雄連大氣也不敢出,眼睛眨也不眨的凝目注視。
猛然間,場中響起兩聲長嘯,二人各自吐出一口長氣,睜開雙眼,射露出湛湛精光,搜魂手巴布頸項微抬,虎目圓睜,環腮虬髯,根根直立,大有髭發俱張之慨。
君子劍岳不群也是一挺腰軀,五柳細髯四外飛張。二人這一提加功力,登時激起一陣狂風,但見沙飛塵揚,五、六尺的方圓之內,彌漫起一小片滾滾的沙塵暴。
這兩人適才在拳掌重劍狼鞭過招之時,已相拼了數百招,自是耗去不少的內力,再經這一陣互較內力后,額角上已是汗如流水。
突然之間,場中激發出一陣沉悶的沖擊之聲,沙土又是一陣翻揚,只見岳不群、巴布亦二人身軀同時向后一傾,紅潤的臉色,突轉青白,孱孱汗水,竟如豆珠一般,順腮流下,場中群雄一見此等情形,知是二人已硬拼了一次。
二人雖是各被對方的內勁震得略略后傾,但身軀卻依然端坐在原地不動,四掌稍分即合,輕輕相抵一起,又同時緩緩閉上雙目。
一陣劇烈的拼搏過后,又暫時恢復了平靜,兩人相對而坐,四掌觸接,神色間竟十分平和。
但在場的人心中都明白,這不過是暴風雨前一段暫時的平靜,兩人在經過了一陣激烈的搏斗之后,都正在運氣調息,一場更兇惡的搏斗即將緊接展開。
只見二人的臉色逐漸的恢復了正常,相觸的四只手掌,緩慢的向后移開,相距約半尺左右之時,忽聽巴布亦吐氣開聲,身子一傾,雙掌疾向前吐,掌風過處,地面沙土,順著手掌推動,揚起了三尺高的一團煙塵。
巴布亦素以雄渾的內功與狂霸的掌力馳名武林,此時適逢勁敵,又存了爭雄立威之心,出掌相搏,自是蓄勢而發,一掌推出,卻又收回,接著又疾推而出,這樣連續收推了四、五次,如同疊浪的掌風激蕩的如怒海狂濤一般,洶涌奔騰,直向岳不群沖擊而去。
這等兇猛渾厚的內力,可謂力能開碑碎石,只看得在場的群雄驚心動魄,一齊將眼光投注到岳不群的身上。
只見岳不群雙目圓睜,全神貫注,凝視著巴布亦的一舉一動,也是雙掌吐送,不過他的掌勢與巴布亦的恰恰相反,人推他縮,人收他推,二人一推一送,互相迎合。
這兩人全是內家高手,這一推一送之勢,看似輕淡,其實乃是全力的相拼,二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對方,收臂送掌,絲毫不敢大意。
在場之人,有不少的一流宗師高手,此時已瞧出兩人之拼斗,是真正的進入了生死關頭,各自以畢生的內功修為暗勁,抵掌硬拼,只要有一人不支之時,對方立時可將排山倒海之勢,沖擊過去,趁勢把對方擊斃,所以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忽聽巴布亦吐氣出聲,一陣顫動過后,雙掌向前推進了一寸。這時,場中已不似剛才塵土飛揚,斷草四激的情景,反而異常的平靜,塵不揚,草不動。
岳不群被巴布亦雙掌向前推進一寸之后,便呈不支狀態,身軀向后傾斜,臉色變成了一片紫紅之色。
但覺對方的壓力層層疊疊,有如波浪一般,綿綿不絕的攻了過來,心中不禁大感岔氣。
算來自已的內功總量不會比巴布亦多出太多,但巴布亦的功力雖然渾厚,卻始終沒有突破至無形無相之境,由后天轉為先天,那么他的功力質量上,就遠遠不如自已了。
論持久力,巴布亦不及自已的百分之六十,論身體經絡的內勁輸出力,他亦不及自已的百分之五十。可偏偏為了防備東方不敗與張元斌,自已卻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與巴布亦作戲一場。
這一場比試,岳不群所耗費的功力遠比巴布亦多。光是一個身體的異狀,就耗費了他不少的心力。因此身體雖尚有余力,但這內心卻累得緊。
巴布亦的功力已到最后的奮起余光,而自己也要裝出內力漸告枯竭之狀。也只有這般,自已才不會引起東方不敗與張元斌的提防,方能陰到他們二人。
因此,岳不群的身子又向后故意的傾斜了數寸。
雙足受創,靜坐養息的算命先生,忽然大叫一聲,掙扎著站起身來,踉踉蹌蹌的奔了過來,口中大聲叫道:“岳先生,你可萬萬不能失敗……”
他自有巴布亦的手下阻擋,免得打擾了巴布亦的勝機。而岳不群聽得他的呼喊之聲,精神好似突然一振,雙掌向前一推,沖進了三寸左右。
巴布亦雙目圓睜,大喝一聲,雙臂一振,又把岳不群沖進之勢給壓退了回去。
只見岳不群頭上的汗水,有如冷水澆頭一般,滾滾而下,打濕了整個上衣,上身亦被巴布亦迫得緩緩向后仰臥下去。
遠遠坐著的張元斌面露喜意,岳不群這廝雖非自已的大敵,卻也可惡之極,今日成功斬殺,倒也稍平自已被朝庭逐離祖地的心頭大恨了。
東方不敗見后,黑巾之下的面色看不清是喜又憂。但是他此番前來的目地,是不叫那三十萬石糧食被張元斌損毀,保證陜西一地不被蒙古人侵占或摧毀。而岳不群的生命安危,似乎并不放在他的心上。只要明了這點,也就見怪不怪了。
但聞場中的兩人呼吸之聲,愈來愈重,巴布亦的雙臂也逐漸伸長,岳不群被人強迫的上半身成了三十度以上的傾斜之勢,看樣子極難再撐過片刻工夫。
但岳不群卻感覺演得差不多了,再演下去,就沒有余力陰到東方不敗或張元斌二人了。心念及此,突然大喝一聲,雙掌急運抱元勁,猛力的向前一推。
搜魂手巴布亦眼見勝利在握,岳不群即將被自己深厚的內力,給活活的壓死。忽覺對方的掌心之中,有干百縷勁道直沖而來,緊接著一股強大絕侖的內勁,反擊過來,力道有如海嘯之勢,竟是難以抵拒得住。
就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巴布亦但覺胸口一震,眼前一黑,全身被一股巨大的勁力推得橫飛摔出,一直飛出丈余遠近,方才落下實地,口中鮮血狂噴,仰臉倒在地上。一時之間,竟然不知他的生死。
如此急轉直下的反轉,直叫在旁觀戰的綠林群豪看得是目瞪口呆的,渾然不知剛才這是發生了什么,為什么即將戰敗的岳不群突然就反敗為勝了,個個都把圓瞪的巨目望向岳不群,似是等著他的回答。
只見岳不群雙目微啟,笑道:“巴布亦兄,你的功力本較岳某的功力深厚,但你初練武時,急功近利,根本沒有好生的打好根基。平素尚沒什么,但你消耗的元氣一大,那就有可能后勁乏力,暴發性不足了。”
“而我華山弟子,自幼苦扎根基,練武十年內好似并無起色,但練武二十年后,內力的增長就如滔滔的江河之水,激增之勢不可阻攔。消耗的元氣再大,可是全身的潛力一經迸發時,深厚內力立即便可回復。因而我才能在勢弱之時奮起神勇,反敗為勝,反擊成功。”
在場的綠林群豪聽得岳不群的解釋之后,這才紛紛恍然大悟。就是東方不敗與張元斌二人,心中也好似有所明悟。
武林之中,少年英雄每每多出自邪道,而名門正派的高手則大多需在四十歲以后。可是邪道的少年英雄成名雖早,但出道即是巔峰,往后的武功將長年都無法寸進。而名門正派則不同,武功時時都在增長,越老彌堅。
這兩種練武的方法說不清孰優孰劣,但就實用性來說,好似邪道的練法更得世人的喜愛。不過十練九傷,成功者往往是少數,因而邪道高手極少同門兄弟。就安全性來說,自是按部就班苦練來得穩當,因此名門正派方能人多勢眾,力壓邪魔,號為武學正宗。
巴布亦既敗,岳不群挺身站了起來,抱拳說道:“不知尚有哪位綠林好漢意欲進場賜教!”只見岳不群雙目圓睜,環視四圍,一幅豪氣干云,神威凜凜的模樣。
眾人見他奮起神威的一擊,竟把成名多年的頂尖高手搜魂手巴布亦震飛出去的威勢,哪里還有人膽敢出場應戰的,一時間全場中鴉雀無聲。
忽聽人群之中,有人大聲喝道:“這次黃河會,我等雖起意不良,但岳先生憑真功實學,力挫三省綠林十大高手,武功已為大家親眼所見。而且風度傾人,豪氣干云,實為名門正派中極難得遇的奇人。既然此次發布黃河之會的召集人巴布亦與原英發兩位全都重傷不起,我看這黃河之會也就散了吧,莫要再為難岳先生去陜西賑濟災民了。”
群豪中無人敢于出戰,更沒把遠遠坐著的張元斌放在眼里,直叫散場了事。
令得張元斌心氣憤憤難平,只聽他不屑的出聲說道:“岳不群,你何敢慶幸邪?你雖然全力一擊震飛了搜魂手巴布亦,但已耗盡了你的全身功力,如若此時有人挺身出戰,縱是武功極為平凡之人,只怕也難有勝得他的把握吧。”
岳不群的面容頓垮,無奈的搖搖頭道:“在下瞞得了天下人,獨瞞不得張天師您的法眼。不過……東方兄,其他人岳某大都擺平了,這位張天師,是不是交給你來……”
東方不敗立即折扇一收,沖著張元斌笑道:“張天師,岳不群此時不過是強弩之末,無足掛懷,你我今日看了許久的好戲,是不是也該活動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