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斌一上來就采取攻勢地位,是以他此刻也就越加顯得不輕松了。他以無比雄渾的內家氣功,試探著逼近對方,在對方的身側四周,不斷的尋找著空隙,以便伺機出劍。
然而,他的這番苦心,顯然是白費了,因為在一番試探過后,所得的結果卻是無隙可擊。東方不敗的身側四周,顯然包裹著一層渾圓的氣勁,這層氣勁使得他身側四周無懈可擊。
張元斌顯然已不能夠再等候下去了,他的功力雖然深厚雄渾,但質量不行,多是采補得來,不是苦練而成,并不得持久。
他尋不到戰機,不止一次地用左手食指,把那口上等的軟劍劍尖扳過來,使之成為一個劍環。一只夜鳥,恰于這時振翅沖霄直起,細微的聲響對人終產生了一絲絲的波動。
張元斌終于把握住這一刻,遂即展開了他凌厲的攻勢,軟劍戛然彈起,一道無與倫比的劍氣,像是萬道銀針,突然間向著東方不敗的身側強襲過去。
人體、劍勢,幾乎化作一體,正是極上乘劍術中所謂的“人劍合一”。這一劍似華山劍法中朝陽一氣劍的絕招“晴空萬里”,又像是玉女金針十九式中的“天女散花”,但是威力卻強出了無數倍。
那軟劍在他強勁的內力催使下,變成了一圈光輪,剎那間,向著東方不敗的身側外圍激射而來。強大的劍氣,同時也隨著張元斌進攻的聲勢,有如潮擊礁石般地直向著東方不敗強襲而去。
劍勢、意境、功力,三者合而為一,這就是天師教極負盛名的“神宵誅仙劍法”中的第一招絕招“誅仙劍式”。
自從張元斌懂事以來,還不曾見過任何一個人能夠接架住這一劍招的。歷代張天師也曾自豪地推許這“神宵誅仙劍法”為天下第一劍招。張元斌亦對這一招劍法寄滿了希望,他根本就沒有考慮到這一招會落空。
然而,這一招他竟然落空了。
只見東方不敗的身子變成了一張弓,整個身子凹陷了進去,迎著張元斌揮砍而下的劍勢,成為一個古怪的弧度。在這個弧度中張元斌的劍由上到下,緊緊擦著他的衣邊落了下來,當真是險到了極點。其間的距離,看上去不過毫厘。
東方不敗雖然閃開了他的這一劍,只是看上去絕險無比,他足下急點著,整個身軀作弓開似地向上騰飛起來。
張元斌怒嘯一聲,緊接著,展開了第二劍。第二招正是“戮仙劍式”!
在狂舞的劍式里,他的那口薄薄的軟劍化作一片劍氣之海,呼嘯一聲,旋轉起奇光耀目,又好似一個巨大的漩渦。
東方不敗顯然在他這劍光所形成的漩渦之內,無論如何也勢難逃出。眼看著東方不敗的瘦削身子,即將在這層層的劍氣里化為肉泥。就在這一剎那,他拔出了佩在腰前的那口寶劍。
一道幽光,隨著撥劍的那一瞬間,于劍尖之上炸開了一朵劍花。張元斌那么凌厲的一招戮仙劍式,竟然也難以阻擋。
東方不敗劍上所運施的那種“透骨勁”的暗力,看似無堅不摧,軟劍所幻化的那一層劍幕,頓時被寶劍攻破了一處缺口。
看上去,那缺口不過只有臉盆般的大小。但對于東方不敗來說,這個面積,已經足夠大了。他發出了一聲清叱,整個軀體化作一條靈蛇般的彎曲巧妙,只是一竄,隨即由那個破開的劍幕空隙里穿身而過。
兩招無功,張元斌怒發如狂,再次一聲怪嘯,“神宵誅仙劍法”中的第三招“陷仙劍式”立即施展開來。
出乎意外地的是,他的這一劍居然光華盡失,薄薄的軟劍之上,再也沒有那般耀眼的光華,更不見凌厲的劍氣與嘯聲,但是這一劍遞出,卻似重愈萬鈞。張元斌的身形更不遲疑,隨著遞出的劍勢,整個身子騰空躍起。
這一招令東方不敗的臉色頓變,向右踉蹌著退出一步,也就在這一剎那,他手中的寶劍已經遞出去。看上去,他的這口寶劍絕對沒有對方軟劍上那等凌人的威勢,只是不可否認,在這個平凡的劍式里,卻蘊藏著妙絕天下的詭異劍招。
以攻對攻,一旁的岳不群幾乎為之這一劍驚呆,因為他明明看見東方不敗拔劍出鞘,而這一剎那卻不曾看見他的劍蹤。這是劍速已達到極至的表現。
這兩劍,就如同華山劍法中希夷劍法的真意一般,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可算是大道三千,疏途同歸。華山弟子一直學不到真意的希夷劍法,今日卻在這兩人的劍法之中體現了出來。
就算是斗劍的正主張元斌,此時同樣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所親見的,卻是東方不敗只遞出來一只手,一只欺霜賽雪,較之女人還要好看的玉手。
張元斌的第三劍已經展出,加之他招式已經用老,再也沒有運施新招的余地。他只得調運真氣,突出左掌,雷鳴般的聲音當場暴響,一記自創的“五雷神掌”,向對方的皓腕上封了出去。
但他顯然是犯了大錯,一旁觀戰的岳不群連連搖頭,一招出錯,就將是天地之別。
果然,就在他的這只手封出去時,眼看已經與對方那只皓腕接觸的一剎那,突然之間,劍光一閃,一口寶劍由著對方的腕下翻轉了出來,劍光一吐即收。
東方不敗宛如幽靈般的身影,已經由張元斌的頭頂上一掠而過,出劍、收劍,看起來只是一個劍式,等到他站定回身時,那口寶劍已然回插入腰間的劍鞘之中。
一劍,東方不敗只出了一劍,然而只是這一劍,卻已完成了他對敵人的使命。
張元斌那只遞出的左手,從手腕關節處,已被削成兩段,非僅如此,透過對方寶劍上所激射而出的劍氣,已經嚴重的傷害了他的五臟六腑。
他身子先是愣了一下,遂即頹然盤膝坐下,手中的軟劍顫抖如蛇,“嗆啷”一聲墜落在地。張元斌右手食中二指作“鶴啄”狀,一連在那只斷臂的“天井穴”“五里穴”“清冷淵穴”三處穴道上各點一指,止往了奔流如泉的鮮血。
那一瞬間,他的身軀抖動得是那么的厲害,只見他的目光里,卻并沒有絲毫的忿怒怨恨,只是無盡驚愕與好奇,心底平靜地打量著對方。
“東方……好……劍法……”
心雖平靜,但身體的劇痛令他緊緊地咬著牙,雖說此時是烏云遮月,夜色深晦,難以看清他臉上那種痛苦的表情,可是只須聽他所發出的聲音,就能聯想到那種痛楚該有多么深刻。
“可惜我的第四招絕仙劍式未發,不然你絕對也不能避開,我現在只想知道一下……”他的上下牙關正在得得地作響:“東方,你可以告訴我……你這一式劍法的名字嗎?”
東方不敗此時也呆呆地站在原來的地方,他的臉始終在黑巾之下,看不清楚,但聲音卻顯得異常的冷:“當然可以……”
他似在冷笑,又似在嘆息地說道:“張天師,你我原本無仇,你應該知道,我今日并無意對你下此毒手,而是你……你的心太狠了……”
“是我……”張元斌不由黯然淚下,說道:“我不怪你,的確是我的心太狠了。我自幼天縱其材,一帆風順,常視旁人如無物,以至有今日之禍。你的……這一劍倒底是……”
東方不敗頓了一下,應道:“道家多喜北斗,我獨愛南斗。南斗六星多主生,然七殺直接掌握生死,應此星的人可為大將,司命權柄。但早年注定歷盡艱辛,須得貴人護佑才行,是南斗六星中唯一有些兇險的星辰。”
“七殺……”張元斌依然目中帶著迷茫。
東方不敗平視著他說道:“我命隨七殺,因此這一式劍招取名為‘七殺劍訣’,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用以對敵的,卻想不到……”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眼中現出了一種無可奈何的遺憾表情。
“七……殺……劍……訣?”張元斌頻頻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東方不敗那冷銳的目光向四周轉了一轉,此時場中除了他的部下,只剩下了岳不群與那算命先生,余者早已悄悄的逃之夭夭。
目光最后一轉,又掃向了一旁微合雙目,不言不語的岳不群,岳不群似乎已被方才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戰斗嚇呆了,遲遲沒有出聲。
東方不敗在遲疑了一下后,方對部下們說道:“我們走吧!”
魔教教眾們慌忙靠攏過來,東方不敗說道:“前面引路。”
他伸手指示了北方一個明顯的方向,數名魔教教眾立即向前引路就走,東方不敗亦步亦趨地在后面跟進。數人一前一后,很快地就步入了山間叢林。
魔教教徒們一邊拂著面前的樹枝一面前進,卻聽不見身后東方不敗的腳步聲,回過頭來時,不禁吃了一驚。只見東方不敗正將身子倚在一株樹干之上。
“教主,您……怎么……?”
在朦朧的月光下,東方不敗的雙目幾乎無法聚焦,但魔教教徒們不敢看他,卻紛紛束手向他身邊走來。
“小聲……”東方不敗微微喘息著:“看來日后需得乘轎而行了。你們后面兩人用兵刃讓我支撐著走。”
眾魔教教徒不禁打了一個冷戰,問道:“教主,您……莫非受傷了?”
東方不敗冷冷笑道:“不錯。不過,不要緊,我們這就走吧!”
一名領頭的魔教教徒怔了一下,問道:“傷在哪里?教主,不如由卑職背著您吧。”
東方不敗微微一哂,小聲道:“你好糊涂,莫非你忘了還有個岳不群么?那廝陰險的緊,今日他的舉動十分古怪,其中必定有詐。所以我必要表現自然,只要我們沉著應付,諒他也不敢輕于犯險,走吧!”
眾人答應一聲,遂即回身前進。
東方不敗緊緊抓住兩名部下所支出的一端兵刃,賴以支持挺立著身體,在樹林里由眾人環護著前行,他們這般的走法,任何人也不會覺出有異。
就這樣數人踐踏著地上的落葉,徑直向林外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