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你從小過的都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吧?”燕山突然笑了。
童顏沒有說話,但從他的衣著上可以看出,燕山說的話,或許沒錯。
只不過,童顏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有一些老繭,一看就是常年下棋導致的。除了那兩根手指,其它也并沒有老繭,這也恰恰反映了他確實有好些事情不需要親力親為。
而且童顏下棋的時候很優雅,心無旁騖。他是個常年下棋,而且是個喜歡下棋的人。像這樣的人,家世不會差的。
就比如說,在汴京城這個圈子里,喜歡下棋的,而且時常會下棋的,大都是汴京城中的富人圈子。
“我認為棋是不分貴賤的,所以無論是誰都可以下的,沒有配與不配之分。你那樣的想法或許有些偏激。我年少的時候,家中貧苦,常常過著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生活。還好在偶然之間,得到了一篇殘棋譜,為了生計,于是就學著街頭擺殘棋的人,在街角與眾人擺棋譜,賺了些銅錢,這才活了下來。”燕山回想以前的事情,心中感慨萬千。
童顏抬起頭,目光平淡的看著燕山,好像在傾聽燕山的故事,但卻沒有用心。因為看得出來,童顏的臉上的神情沒有一絲變化。
“那篇殘棋譜不僅救了我,還讓我得到了如今的一切,可以說,棋就是我的恩人。我對棋這才有了崇敬之心,如果按照你之前說的,我年少時就不配下棋,那么當初的我恐怕也活不下來了,而且如今也不會對棋有這般崇敬之心了。”
童顏低下頭收拾完了上一盤的棋局,也不知有沒有聽燕沖的話,“下棋吧。”
燕山嘆了一口氣,沒有問誰先走第一步棋,他知道自己很難贏得了對面的童顏,所以也沒有想讓,拿起黑色的棋子輕輕落下。
童顏沒有再說話,周圍眾人也都默默的看著那一盤棋局,他們自然想燕大師能夠戰勝童顏。
不為別的,只是想讓童顏輸罷了。
桃林中散落在地的樹葉,又多了一片,剛有一陣微風拂過,那片樹葉又在空中轉了幾圈,這才落下。
在桃林旁邊的青石小道上,何一刀帶著簾帽,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與周圍的場景顯得格格不入。
桃林旁邊圍著不少人,何一刀想了一會兒,又看了一眼正在下棋的童顏,也決定走過去看看。
他見一個男子眉頭緊鎖,看著童顏與燕山下的那一盤棋,像是在思索著什么,便問道:“這棋分黑白棋子?”
男子頭也不抬,隨口說道:“還用問嗎?這棋盤上不就只有黑白兩種棋嗎?”
何一刀又問:“那這黑白棋子的規則是什么?”
那人被何一刀打擾的有些不耐煩,于是抬頭看了一眼身邊那個戴著黑色簾帽的男子,正要嘲笑他,心說,不懂棋還來看棋。
不過下一秒他便收住了剛要說的話,而且臉上擠了笑意,表情也十分激動。
“公子,您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男子十分滿足的對何一刀保證道。
何一刀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把金葉子藏好,生怕被人偷了去似的。臉上還帶著掩藏不住的笑意。
“我想知道這黑白棋子的行棋規則是什么。”何一刀淡淡的說道。
那男子也不在乎何一刀的語氣冷淡,十分熱情地把這棋的規則,包括如何行棋,怎么吃棋,還有自己私藏的一些妙招都一一交給了何一刀。
何一刀聽著,緩緩點頭,也沒有在意男子所說的那所謂的妙招是不是普通的布局。
棋局上布滿著的是一套黑白棋子,而且棋局是縱橫交叉的各十九條直線構成的,和前世的圍棋相似,而且規則沒有多少改變。
棋盤上傳來一聲聲落子的聲音,就如小鐵棍輕敲玉石的聲音,清脆悅耳,十分動聽。
天上緩緩的聚集了一些云朵,而且是烏云,沒過多久,天色都變得有些昏暗起來。
不過,沒有人會在意天上的變化,因為桃源旁邊的眾人的心神都放在了那棋盤之上。
隨著時間越是往后推遲,落子清脆的聲音卻越來越稀疏,而且間隔時間也越長。
周圍原本安靜看棋的眾人,也不斷的發出議論之聲。
“這招妙啊,你看懂了嗎?”
“哎,黑方漸漸處于劣勢了呀。”
“對啊,沒想到這童顏一開始下棋就開始布局,眼見大勢將成呀。燕大師還在苦苦掙扎,要是我早已經輸了,哪里還能堅持這么長時間。真的沒想到這個看著不大的年輕人棋藝這么高。”
“哎,看來燕大師敗局已定,而且棋會也即將開始,可惜今日以后,燕大師從此也不能再下棋了。”
“你這話說的也太早了些,說不定燕大師就能贏呢?棋局之中,每時每刻都包含著萬千變化,誰輸誰贏,不到最后可不一定呢。”
“咦,不對,你看童顏下的這步棋是什么意思?”
“怪怪怪……這步棋,徐老,你看出來是什么意思了嗎?”
白胡子老者緩緩搖頭,臉上也有些無奈,“這盤棋,我也看不懂了……”
只見,童顏手持白子,輕輕落下,放在一個眾人始終想不明白的地方。
“這是……”
“我怎么看著像童顏在讓棋呢?”
“怎么會,這童顏一向喜歡步步緊逼,怎么會相讓呢?”
燕山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手中捏著棋子,左右不定,不知要放在什么地方。
“啪!”
棋子終究還是落下,不過這一步的棋子眾人看著一臉茫然,始終不明白為何燕大師要有這一步。
童顏沒有停頓,落子的聲音接著傳來,接下來,眾人是越來越看不懂這棋盤上的棋了。
“葛大爺,您看懂了這棋了嗎?這里也就您的棋藝最高了,您看出了什么,給我們說說?”
“我……也看不出什么來。”說著,那人搖了搖頭,十分無奈。
旁人聽了,沒想到葛大爺沒看不出什么來,只好想辦法記住棋局,想著以后拿來研究。
棋局依然在下,只不過落子的時間越來越長了。童顏依舊沒有什么變化,好像在下一局非常簡單的棋。反而是燕山,此時腦門上已經布滿了汗水。
此時屬于深秋了,天氣比較涼爽,而且還不時的會起一陣微風。
天上的烏云遮住了太陽,而且秋日的陽光也并不灼熱,所以燕大師頭頂的汗水絕對不是熱的。
又過了一會兒,燕山拿著棋子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動了,他依舊盯著那黑白構織而成的棋局。
棋局上布滿了黑白棋子,糾纏不清,哪怕是不懂棋的人見這般局面,也知道十分復雜。
終于,燕山抬起了手,正要落子,卻又抬起手來,在棋盤上方搖擺不定。
接著是一聲嘆息,燕山把手中的棋子放了回去,緩緩起身。
“我輸了。”燕沖說,不過臉上到沒有遺憾。
童顏點了點頭。
眾人嘩然,都十分不解。
“燕大師,你不再想想?這棋還沒有下完呢!”
燕山搖了搖頭,說道:“這盤棋,白子大勢已成,幾乎沒有翻盤的可能性了。”
“那您輸了,還有誰能夠贏得了他呀……”
燕山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眾人還是嘈雜不斷,誰也沒有想到,被譽為汴京城中下棋第一人的燕大師,竟然也輸給了這個無名小輩。
童顏沒有關心眾人的議論,他轉臉看向人群之中的一個人。
“你會下棋嗎?”童顏看著旁邊的一個人,問出了這個問題。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目光落在了一個戴著黑色簾帽的男子身上。那個男子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就是戴著一個簾帽。
“看起來應該不難。”何一刀這么說。
眾人聽了何一刀這么說,自然就認為他不會了,要是會下棋,就說會了,怎么說不難呢?而且說的是看起來……
“那來手談一局?”童顏微笑,伸手請他坐下。
何一刀問了一個眾人不明白的問題:“棋是你的道?”
童顏認真的點了點頭。
何一刀搖頭,拒絕道:“我怕壞你道途。”
眾人茫然,道途是什么東西,再說,下了一把棋就可以毀人道途了?那這道途也太不值錢了。
童顏沉默了一會兒,“你能贏我?”
何一刀說:“不知。”
童顏說:“那你為何說會毀我道途?”
聽了這話,眾人明白原來童顏知道道途是什么。那個戴著簾帽的男子并不是亂說的。
何一刀說:“萬一我贏了呢?”
眾人嘩然,沒想到比人敢口出狂言,就連站在棋盤旁邊還沒有走開的燕山看著此人的眼神也有些異色。不是他們不相信,而是他們本就不認為一個說‘看起來不難的’的人,會下棋,而且能夠下的過童顏。
時間緩緩流逝,一局棋之后,就到了下午,而且,天上的太陽早已經被天上的烏云遮住,天色很是昏暗。
有的人抬頭看了看天上的烏云,想了想,等一下不會下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