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有一位橫行天下的梅花盜。此人厲害至極,就連點蒼派掌門,當時號稱江湖第一劍客的吳問天都死在他手中。
這梅花盜自三十年前就銷聲匿跡,不見蹤影,江湖上本以為他已惡貫滿盈,誰知他近來竟忽的出現,短短七八個月中有已作出七八十件大案。
自從他重出江湖以來,江湖中稍有姿色的女子寢食難安,稍有財產者亦是人人自危。
已有九十余家人在暗中約定,無論誰殺死梅花盜,他們就將自己的家財分一成出來送給他,十分可觀。
除此外,江湖中公認的第一美人林仙兒也曾揚言,天下無論僧俗老少,只要能除去梅花盜,就嫁給他。
這梅花盜所殺的人都是胸前多出五個梅花般排列的血痕,小如針孔。
人人都知道那是梅花盜的標志,但卻沒有人知道他用的究竟是件極毒辣的暗器?還是件極厲害的奇門兵器?
前胸本是練家子防衛最嚴密之處,那梅花盜偏偏在此處下手,從無列外。仿佛不如此,就顯不出他的厲害。
因此,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只要能躲過他前胸致命一擊,就先立不敗之地,有機會將他制住。
也是因此,金絲甲成了人人垂涎之物,拼命搶奪。
而如今,金絲甲又出世了。
并且,還是在一個本不該出現的人手中。
刀主,夏云墨。
十來年前縱橫江湖,以一己之力,擊退快活王,不多時就已俠隱的絕代人物。
不過,很快就又傳出消息。
此夏云墨非彼夏云墨,雖兩位夏云墨相貌相同,武功招式也有類似之處,但兩人絕非同一人。
畢竟這位夏云墨太年輕了,不像是三四十歲的人。
縱然是保養得當,也不該連半點歲月流逝的跡象都瞧不出。
號稱“神眼無雙”的吳道明見出這位夏云墨后,也保證眼前這人絕對沒有超過二十歲。
這位吳道明乃是六扇門鼎鼎大名的神捕,一雙眼睛明察秋毫,從無差錯。
而且,這兩位夏云墨的武功也多有不同。
上一位以刀法為主,而這一位拳腳武功均有涉獵,囊括百家。
后來,又傳出消息,原來這兩位夏云墨都出自同一隱世宗門,明宗。
明宗,日月為尊,照徹大千。
明宗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個傳人出世,行走江湖。
如今這位,就是這一代的夏云墨,而非上一代的。
這兩位夏云墨如此相似,或許兩人還可能是父子、親人關系,但的確是兩個不同的人。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一位夏云墨武功同樣深不可測,近乎無敵。
這些天中,至少是有二十三批人,上百位高手去找他的茬,試圖奪走金絲甲。
只可惜,多是無功而返,甚至死傷慘重。
保定城。
已快到凌晨,天卻未放亮,夏云墨抬頭一望,李園赫然在望。
門前斑駁的對聯已經殘破,似乎被雨打風吹去。
穿破層層黑暗,向內望去,卻依舊能夠看到一座座精致的小樓,雕欄玉砌,昭示這昔日“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的榮耀。
夏云墨輕松越過高墻,無聲無息的進入了李園之中。
李園里煞是凄清,當初李尋歡將院子贈給林詩音,林詩音也懶得整理,辭散了大部分的仆從,只留下少許打掃院子,自己則是長期住在冷香小筑中。
只有近些年來,林詩音收了一個武林第一美人當義妹,李園里才有不少江湖人士來往,熱鬧起來。
夏云墨耳朵微微一動,細細聽去,已能聽到一片嘈雜的人聲。
似乎有熱鬧看?
夏云墨身法一展,幾個起落間,就已來到一個院子外。
但見這院子中有火把照耀,四周站著十來個漢子,還有幾個衣著華麗,氣派不俗的武林人士,正圍著兩個柔柔弱弱的女子。
夏云墨一路走來,對江湖之事倒也有些了解,倒也認得這幾個人。
這幾個武林人士在江湖中也有些名聲,分別“鐵膽震八方”秦孝儀、“一根棍棒壓天下,三顆鐵膽定乾坤”田七、“鐵面無私”趙正義、“摩云手”公孫摩云。
名頭都吹得震天響,至于手上功夫如何,卻還有待考證。
而他們圍著兩個女子,竟都是人間絕色。
其中一個女子,美的幾乎令人窒息,身材窈窕,氣質清麗脫俗,仿若九天之上的仙女一般。四周男子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她身上,呼吸微微急促,這女人當真有著驚心動魄的誘惑力。
不消說,當世能有這般容貌的,也唯有第一美人林仙兒了。
而另一個女子面容有些蒼白,身子也有些單薄,但那清麗、高貴的氣質卻是無可比擬的。
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她都能使人感受到她獨特的魅力,無論誰瞧過她一眼,都絕難忘記。
即使旁邊是有武林第一美人的林仙兒,她卻依舊毫不遜色。
只是她予人高不可攀的感覺,叫人根本不敢多瞧。
林詩音。
大徒弟林詩音。
原來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也長成大女娃子了。
夏云墨很欣慰,然后隱匿在了暗處,并未第一時間出現。
他既已經在這里,就不會讓自己的徒弟受委屈,不過倒是想要看看眼前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只見林詩音冷冷道:“哦,你們說我是梅花盜,不覺得是天大的笑話嗎?一個女人也能當梅花盜?女人可沒有辦法玷污女人。”
田七呵呵笑道:“總是有法子的,你可以用另一個傀儡替你做這些事,到了必要的時候,再將這個男人除去。”
林詩音道:“既然說我是梅花盜,可有證據?”
秦孝儀拍了拍手,立刻有人將一具死尸抬了上來,這死尸又干又瘦,臉上刀疤縱橫,也看不出他本來面目。
“這死人就是證據。”
林詩音道:“證據,這死人如何就成了證據。”
公孫摩云忽的抽出一柄小刀,撬開了這死人的嘴,這死人的嘴里竟咬著一根漆黑的銅管。
林詩音冰雪聰明,立刻就反應過來道:“他就是梅花盜?這是他的殺人暗器?”
田七道:“不錯,這梅花盜就是用的嘴里暗器殺人。每個人在與人動手之前,都是瞧著別人的肩頭和手。而只有兩條狗打架時,才會瞪著對方的嘴,人因為人不像狗,不會用嘴當武器,這便是他無往不勝的秘密。”
世上會腹語者雖然不多,但也并不算稀奇。想來這人就是用腹語說話,吸引對方注意力,然后再用嘴里的武器暗殺。
林詩音道:“既然他是梅花盜,那與我有什么關系?”
田七嘿嘿冷笑,從懷里抽出一封信,道:“這就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信,要不要我們當眾念一遍。”
林詩音面容波瀾不驚,只是淡淡道:“念吧。”
當下,田七就將這封信的內容念了出來。內容也不出意料,大概就是這人向林詩音稟報,說殺了什么人,搶了多少銀兩之類。
隨后,田七等人又將李園的一個管家帶了上來,這管家指證這地上這死人偶爾會來冷香小筑見小姐,每次似乎都帶了一大包東西,然后用不了多久就會離開。
田七道:“林詩音,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么好狡辯的?”
其余人也牢牢將林詩音圍住,不留一絲縫隙,面上帶著幾許猙獰之意。
林詩音依舊面容平淡,也懶得解釋了,直接道:“既然如此,你們何不立刻動手,將我置于死地。不但立刻榮華富貴,美人在抱,還能換來流芳百世的美名。”
趙正義板著臉,道:“黃金也好,美人也罷,不過等閑事耳,我們只不過是要替江湖除害。”
林詩音哦了一聲,微微抬起自己的一只玉手,手指纖長,涂著淡淡的花汁,肌膚晶瑩如玉,有著別樣的美感。
“那你們為何還不出手?莫不是三位都不愿爭先搶功,在互相客氣?”
這三人倒也真忍得住,任意林詩音譏諷,卻也不動手。
無他,只因他們知道林詩音乃是刀主夏云墨的弟子,他們還曾見識過林詩音的武功。
縱然一擁而上,能夠擒下她,但最先出手的人,不死也要重傷。
那一雙纖纖玉手美的要命,也厲害的要命。
一直未曾說話的林仙兒忽的露出甜美的笑容,拉著林詩音的兩只纖纖玉手,溫柔道:“姐姐,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他們是在同你開玩笑嗎?。”
趙正義三人武功算不上一流,但都是老江湖,眼力何等明銳,在林詩音手被拉住一剎那間,三人便同時出手。
田七的手已自背后抽出一條尺二寸長的金絲夾藤軟棍,好似毒蛇一般抽向林詩音的腿。
公孫摩云出手如飛,朝林詩音背后七處大穴點來。
趙正義則是飛起一腳,替向林詩音的小腹。
林詩音紅唇勾勒起一絲嘲諷性的笑容,冷冷道:“呵,大俠,大俠,當真是大俠。”
“呵”字說出來時,林詩音原本就纖細的玉手忽的縮小了一截,正是縮骨功,一下從林仙兒的手掌中抽了出來。
第一個“大俠”兩字落下時,然后只見林詩音身影一晃,雙袖舞動,流云般飛出,整個人飄了起來。她原本白皙如玉的臉上,此時更泛著晶瑩的色澤,云袖之中,一雙素手輕飄飄的探出。
林詩音出手了。
第二個“大俠”出口時,林詩音屈指成爪,嗤嗤三爪,已化解了三人的攻擊。
“當真是大俠”這五個字落下,三位在江湖上素有名聲的高手,竟都是身軀一震,面色潮紅,向后退了好幾步路,然后用不可思議的光芒看著林詩音。
怎么可能?
這女人武功怎能高到這種地步?
一句話,不到五個呼吸的時間,不但化解了他們的武功,竟還同時將他們三人擊退。
此時天色蒙蒙亮,整個李園中泛起一層層霧氣,林詩音更似飄在云端之上,她窈窕婀娜的身姿融于霧氣之中,潔白的長裙飄飄飛揚,容華絕代,好似九天之上的仙女一般。
她似瞧出了三人的想法,淡淡道:“不是我太厲害,而是這江湖沽名釣譽之輩太多。”
言下之意,便是說三人沽名釣譽,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三人憤憤不已,卻說不出反駁的話語
林仙兒望著她的背影,那一雙美麗的眸子中不知何時泛起了一種奇特的感情,似嫉妒、似怨恨,又似迷戀,很快就隱了下去,
“姐姐,你沒事吧,我差點害了你。”
林仙兒美眸里泛起大顆大顆的淚珠,梨花帶雨,有著說不出的柔弱感,莫說男人見了要為之心軟,百煉鋼化繞指柔,就算是女人也不忍心去呵斥她。
林詩音微笑道:“不過只是幾個跳梁小丑罷了,那里傷的了我。”
田七向后退了兩步,苦口婆心道:“林姑娘,你師父“刀主”夏云墨乃是一代大俠,俠肝義膽,頂天立地。你如今若是再執迷不悟,繼續錯下去,他老人家知道了必然會傷心,不如和我們好好商量這件事。”
林詩音娥眉微蹙,身形一轉,衣袖中劃出道道紅線。
銀光閃動,一枚枚繡花針從林詩音掌中射出,纏繞這紅線,嗤嗤聲大作,漫天都是紅光閃動。
“什么!?”田七大驚失色,手中的金絲夾藤軟棍化作一團飛旋的光,抵御在他面前。
嗤嗤嗤!
只聽得銳利的勁風不斷響起,花園內勁氣紛飛。
林詩音纖細的玉指任意變化間,紅線纏繞紛飛,一枚枚繡花針穿來刺去,不可思議。
同時,每一次變化,都會有一蓬血光飛濺而起。
四五個呼吸后,繡花針被林詩音收了回來,她冷冷道:“你這等假仁假義之輩,不配稱呼我師父名字,我若聽見你再說一次,我就要了你性命。”
語氣冰冷到了極點,竟罕見的帶著一絲殺意。
要知道先前田七他們把林詩音當做梅花盜時,她也只是譏諷幾句罷了。
田七渾身都是血跡,傷痕累累,狼狽不堪,他死死的咬著牙,低著頭,竟不敢向林詩音露出惡毒的目光。
林詩音美眸一掃院子眾人,凡是被她目光碰觸者,皆是不由得渾身一顫,向后退了兩步。
這女人,實在是不簡單。
“今天所有闖入李園的人,砍掉自己一只手,然后給我滾出李園。”林詩音道:“記住,不準有一滴血落在李園中。”
所有人面面相覷,這條件未免苛刻了一些。
對于大部分的武林人士來說,廢掉一只手,就等于廢掉一半的武功。更何況,還不準一滴血落在地上。
就在這時,突聽一陣笛聲響起。
笛聲悠揚而清冽,梅花上的積雪被笛聲所催,一片片的飄落下來。
雪花飄飛間,可以看到一個老學究正正在數丈外的一顆梅樹下吹笛,笛聲漸漸自高亢轉為低迷曲折,蕩人幽思。
“鐵笛先生來了,這下我們沒事了。”
“不但沒事了,我們還要擒下這瘋女人,叫他知道我們武林正道的厲害。”
這鐵笛先生在江湖極負盛名,武功精絕,據說已不在江湖七大門派掌門人之下。
“阿彌陀佛,施主手段未免太過殘忍了一些。”隨著一道清朗的佛號聲響起,十來個灰袍白襪的少林僧人也走進了院子中。
當先一人,白眉長須,不怒自威,左手上纏著一串古銅色的佛珠,正是少林寺的護法大師心眉。
“他們殺我便是匡扶正道,我只讓他們斬去一只手,便是殘忍,有趣,實在有趣。”林詩音嘴角含笑,美眸溢彩,玉手輕拊,好似小孩子一樣開心。
心眉和尚道:“若非施主殘害無辜,田施主他們又怎會喊打喊殺?”
“胡編亂造一些證據,便說我是梅花盜。也罷,我是梅花盜又如何。”林詩音道:“老和尚,我師父似乎與你們老方丈有些交情,你若現在滾出去,我只當你沒來過。”
心眉和尚道:“老僧無比尊敬夏施主,但今日不得不動手,還望施主見諒。”
林詩音毫無儀態的打了個哈欠,有些慵懶道:“那就快些出手吧,本姑娘還要去補覺哩。真是的,師父的兒子就快要來了,我要漂漂亮亮的去見他,可不能丟臉了。”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心眉和尚大喝一聲道:“眾僧聽令,布羅漢陣。”
眾僧人正要動起來,忽然遠遠的又有一道梵音唱響。
“阿彌陀佛,夏云墨佛祖在此,爾等孽障,還不速速給我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