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翠荷素紋立領偏襟棉服,外披紫色鏤花卉素錦綢裳。絲發披肩,頭綰高椎髻,輕攏慢拈的云鬢里插著壓鬢銀花釵。雙手環腹,就這樣婷婷的立在那里。
屋舍內,初次正面瞧見的賈穆亦是神情微愣。當面,那姑娘見賈穆入內,已然起身對著他盈盈一禮。
見狀,賈穆連忙避讓,躬身作揖回禮:“姑娘無需如此多禮。”
“小女子楊婉兮見過賈公子!”叮咚清泉,聲音清脆而又不失溫柔,當下聽得賈穆徒然一陣燥熱。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隨口念出腦海閃過的詩句,賈穆恍然驚覺,連忙躬身再次施禮,歉道:“在下孟浪了。還請姑娘勿怪!”
抿著嘴角,楊婉兮明眸微動,嘴上隨說著無妨,可面上已悄然泛起一縷酡紅。
“額。不知楊姑娘此時到來有何貴干?”連忙岔開話題,賈穆努力的試圖緩解尷尬。
悄然側首,規避一下尷尬,楊婉兮看向賈穆輕聲道:“傍晚時分,聞聽府中管家說賈公子將德祖帶走了,說是他牽扯人命要案,是以婉兮前來向賈公子詢問一番。”
玲瓏的盯著賈穆,楊婉兮繼續道:“如果先前德祖對賈公子有何失禮之處,婉兮在此向你賠罪了。”
說著楊婉兮又是盈盈一禮。見狀,賈穆只得再次躬身作揖回禮。他也沒想的女人這么麻煩,說句話就要行個禮。
心情郁悶,面對如此尷尬的處境,賈穆自然立刻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今日館舍中自縊的乃是山東名士子,先前也僅有楊公子與其見過。因此穆才邀請楊公子協助查案,如今已經問詢結束,穆也令人將其送回府中了。”
“如此多謝公子了。”說著又是一禮,頓了頓,楊婉兮猶豫了一下繼續道:“午后我瞧見德祖衣著凌亂,面有怒色的回府。若是有何得罪賈公子的地方,婉兮再賠不是了!”
話語落下,賈穆也是神情一怔,旋即面色尷尬解釋道:“那只是互相間的嬉鬧罷了,自不必在意,不必在意!”
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楊婉兮雖是楊家的庶長女,卻因生的婉約動人,深的楊府上下寵愛。又因與楊修只相差一歲,二人一同長大,所以感情篤深,是以才會有北門處楊修譏諷賈穆,此刻楊婉兮又來替他求和的事情。
尷尬的陪同著點頭,時下,楊婉兮不說話,賈穆也不知道怎么開口。
“那依照賈公子之言,若德祖此番不能洗脫罪名,恐將會對楊家有很大影響?”皓眸輕擰,楊婉兮想了想問道。
“唔。確實如此!”頓了一下,賈穆如實回答。楊家不愧書香門第,女子又好看又聰明。
“那賈公子將如何處置?”
聞言,賈穆旋即面色一肅,大義凌然道:“辦案自然是依托憑據。若楊公子確實無辜,穆又豈會枉顧公義。”
“如此婉兮先拜謝公子!疑惑已解,我便告辭了!”說著輕施一禮后,楊婉兮帶上面紗,便出門了。
楞了一下,賈穆連忙追聲道:“在下送送吧!”說完就跟了上去。
楊婉兮沒有多言,只是默默的低頭走。
及至送出賈府將要離去之時,楊婉兮才開口:“公子止步,我自行回去便可。”
“嗯!”賈穆一副正人君子。
說完轉身之際,楊婉兮忽然又扭頭看向賈穆,嫣然一笑:“公子也讀詩經?”
“啊?”面色一愣,數息恍惚,再待賈穆準備回答時,楊婉兮已經悄然走遠了。
怔怔的看著楊婉兮離去的方向,賈穆猶然矗立在原地,茫然愣神。
“嘖嘖嘖。都這么大了還沒嫁出去。哎,著急啊。”不知何時,賈訪已經悄然站到了賈穆的身旁,看著賈穆看的方向,兀自發著感慨。
平心而論,這還是賈穆第一次,正真意義上看到的古裝素顏美女,確實養眼。以致于,他全程都有些不再狀態。
“啪!”的一聲,兜著賈訪的腦袋就是一巴掌。
賈穆沒好氣:“有你什么事!小屁孩,一天到晚吃飽了沒事做!”
不理會賈訪一陣嚎啕,賈穆轉身就回了屋舍。最終,賈訪還是屁顛屁顛跟了進來。捏起賈穆案盤中的一塊糕點就往嘴里送。賈訪斜了賈穆一眼,面上還氣呼呼抱怨道。
“哼!我今天可是累了一天了。”
頭也不抬一下,賈穆依舊自顧的整理著案上的書簡。見狀,賈訪哼哧了幾下,又繼續說道:“你可還真別說我沒事做。你走了之后,母親將陪同三弟讀書寫字的事情全都壓到我身上了!”
裝模作樣的錘了幾下肩膀,賈訪邀功似的說道。
賈兄弟三人,老大賈穆,老二賈訪,還有一個老幺賈璣。由于賈璣年紀幼小,玩心重,所以平日讀書賈氏都要讓他的兄長們監督著。
“嗬。這樣正好,省的你整天無所事事。”埋頭理著案幾,賈穆又問道:“璣弟如今的功課怎么樣了?”
仰頭故意晾著賈穆,余光見他剛要起身,賈訪立即道:“那你也不看看是誰在督促。”轉身一屁股搭在案上,賈訪繼續炫耀道:“嘿嘿!我現在正在教他左右執筆,這可是大本事!”
“起開!”一巴掌拍在賈訪的背上,賈穆說話的動作忽然一頓,扭頭凝眸發問道:“你剛才說什么?教他用左手?”
“是啊!用左手,如果不是天生左利手,那可是門絕活,等到...”
自動隔絕賈訪的絮叨,賈穆的腦海中忽然閃出一副畫面。正是士子鄭鈞的案臺,那案上紙筆擺放的位置就是右邊!
可鄭鈞是左利手!
這就證明在楊修拜訪完鄭鈞之后,有人進過他的屋舍,并且帶走了鄭鈞所有的文章!當時賈穆就覺得奇怪,都說鄭鈞文采斐然,可怎么一份墨寶都不曾留下。
此時,賈穆才確定當真有人謀殺了鄭鈞,而后盜走了他的文章。
如此說來,這嫌疑人便極有可能是館舍中的其他寒門士子了。然而賈穆的心頭卻還是久久縈繞著一個無法解答的疑惑。
舍翁說當日所有的士子都外出了,那他又是如何謀殺的鄭鈞?在眾人都走了之后!幽靈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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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詩經·國風·鄭風·野有蔓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