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發起攻擊的是奧地利的步兵,他們排著整齊的隊伍,邁著整齊的步伐,在鼓點的指揮下,向著法軍的陣地逼近。
法軍的大炮開始開火了。炮彈不斷地飛進奧地利軍隊的陣線中,在奧地利人的陣線上打出了一個個的小缺口。不過補充的士兵立刻頂了上去,陣線一轉眼就恢復了原狀。這使得剛才的炮擊就像是往池塘里丟了幾個小石子一樣,雖然蕩起了幾圈漣漪,但池塘卻依舊是池塘。
“將軍,敵人的大炮數量也不多呀。”在不倫瑞克公爵身邊,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軍官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對不倫瑞克公爵說。
“啊,卡爾,你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不倫瑞克公爵點點頭道,“從道理上來說,法國人不應該缺乏大炮,不過法國軍隊中逃亡嚴重,技術兵種更是如此。只怕他們缺的不是大炮,而是訓練有素的炮兵吧。”
這時候,奧地利的步兵已經距離法國人的壕溝不遠了。法國人那邊也開始噼噼啪啪的開槍了。法國人的射擊亂七八糟的很不整齊,射擊效果也不是很好。
“他們開槍的距離太遠了,而且幾乎沒有能形成齊射,顯然缺乏訓練。”不倫瑞克公爵點評道,“法國的軍隊,心向王室,不愿意和我們交戰。所以他們只能依靠那些暴民,那些暴民們倒是有點勇氣,但是戰爭可不是單靠勇氣就行的……呵呵……訓練有素的紳士們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打垮那些烏合之眾的,哪怕他們的人數再多。嗯,貴國軍隊的這次進攻說不定就能獲得不錯的戰果。”
法軍的射擊并不足以阻擋奧地利軍隊的前進,相反,他們的攻擊的低效反而給了奧地利人鼓勵。而且為了搶在法國人開下一槍之前,推進到更近的距離,他們的鼓點的節奏還加快了。
“說不定,輪不到法國人打下一輪,我們就能沖上去了。”年輕的卡爾公爵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在戰馬上挺直了身子向前張望。
但就在此時,他看到前面法軍陣地上突然出現了一片閃光,就像群星突然出現在了地面上一樣。接著他就看到,正在前進的奧地利軍隊的線列上突然出了很多巨大的缺口——這已經不再是將幾個小石子丟進池塘了,這是一群流星砸進了池塘!
“這是什么?出什么事了?”卡爾公爵吃了一驚,以至于他一時間都沒明白過來出來什么問題。
不倫瑞克公爵也趕緊舉起望遠鏡,朝著剛才閃光的地方望了過去。
那些剛才猛地閃了一下的地方,現在正有一團團硝煙升起。一看到那些硝煙的形態,久經戰陣的不倫瑞克公爵就判斷出了,那是大炮在發射霰彈。從硝煙冒起的地方,到奧地利軍隊的陣線,最多不過六七十米,真不知道,那些卑鄙的法國佬是如何將這些大炮藏起來,以至于在開火前,他們居然都沒有發現的。
拿破侖看著被他的幾十門大炮的一輪齊射,打得亂成一團的奧地利軍隊,興奮得跳了起來。接著便又喃喃自語起來:
“太棒了!真是……真是太壯麗了!戰爭呀,你是多么的美呀!和你一比,人類的其他一切藝術,都顯得多么蒼白!密涅瓦啊,您才是最美的女神!我真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拒絕將金蘋果判給您!”
拿破侖此時的確可以抒發一下中二癌晚期患者的中二情懷了,因為至少短時間內,他的炮兵的任務結束了。
剛才他的炮兵,在正式的戰場上,第一次打出了漂亮的火炮伏擊。雖然在此前,他帶領“紅軍”,已經在對抗演習中不止一次的玩出過類似的花樣了。但在真正的戰場上,這的確還是第一次。
法國人的大炮并沒有直接擺在地面上。他們在地上挖了縱向的深深的壕溝。,大炮一開始就被藏在壕溝里,所有的部件都在壕溝下面,從前方望過去,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東西。在大炮的前面,有一個傾斜的土坡,當敵軍逼近的時候,一群炮兵便將已經裝好了炮彈的大炮沿著斜坡推上去。這時候,大炮的炮管便露出了地面,就可以向著敵軍開炮了。一炮響過之后,這些大炮又會在后坐力的作用下,自己退下土坡,消失在敵軍的視線中。事實上,如果需要,這些大炮還能再這樣不斷的向地人開火。
但在這一戰中,拿破侖的大炮只需要打出這一輪齊射。因為這一輪齊射,也是一個信號。在這一輪齊射之后,那些穿著藍色軍裝的法國義勇軍,就將挺著刺刀,向敵人發起全面的反沖鋒。趁著敵軍陣型混亂之際,徹底的打垮他們!
大炮齊射帶來的戰爭迷霧還沒有完全散去,一片藍色的潮水就猛地從法國人那邊的壕溝中涌了出來,亂七八糟,同時也一往無前的向著奧地利人撞了過去。
法國義勇軍缺乏訓練,如果大家排隊槍斃,他們多半不是奧地利人的對手,但在這個時候,趁著奧地利人的陣線完全亂了的機會,他們猛地撲了上去。如今,技巧和隊列都施展不開了,勇氣和人數成為了戰場的主宰。人數和勇氣都占有明顯優勢的義勇軍幾乎在一瞬間,就在這樣的混戰中打垮了奧地利人。那些奧地利人動作慢一點的,就直接被幾把刺刀捅翻在地;機靈一點的,就都拋下武器,轉身就跑,法國人一路追殺,直到普魯士人的騎兵出來救場,他們才停止了追擊,退了回去。
而此前和法國人的散兵交戰的經歷也讓普魯士騎兵并不敢追擊法國人,看到法國人放棄了追擊,他們也就趕緊退了回去。
這一輪攻擊,聯軍在法軍的防線前,可以說是撞得頭破血流。普魯士人還好,只是在最初的戰斗中損失了一點騎兵,但奧地利人的損失卻非常大,僅僅是這一輪攻擊,他們就丟下了六百多具尸體。而他們的士氣更是大受打擊,以至于此后的一整天里,他們都無法再次發起任何攻擊。
如今不倫瑞克公爵陷入兩難的困境,他的軍隊已經無力通過攻擊行動來驅逐法軍了。奧地利人已經嚇破了膽,而普魯士人也沒好到哪里去——戰場上蒙受巨大損失的雖然不是他們,但是他們也是親眼看到了奧地利人是如何在法國的防線前一敗涂地的。他們自問換成自己,也是一樣。所以如今,他們也普遍畏戰。
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行軍艱難,補給困難,士兵們吃不飽,睡不好。之所以還能勉強維持士氣,靠的無非就是兩個因素:第一,他們一直在勝利,而且戰斗中損失不大;第二,打下巴黎之后,他們一定能從巴黎這個據說是歐洲大陸上最富饒的城市中獲得足夠的回報。
但是現在,戰場上損失慘重,第一個因素不起作用了;而如果不能擊敗眼前的法軍,就無法打進巴黎,于是第二個因素也完蛋了。在這種情況下,軍隊還能維持著一個軍隊的樣子,就已經不錯了。不倫瑞克公爵甚至懷疑,如果自己強迫士兵們繼續進攻的話,他們說不定就會直接兵變了。
但另一方面,他也無法繼續和法國人相持。他的后勤補給一直是個大問題,先是被大雨和泥濘拖累,接著又被法國的各種義勇軍不斷騷擾。在戰場上受到挫敗之后,這些騷擾的力度自然變得更大了,以至于后勤補給越來越困難。
從理性上來說,此時聯軍最好的選擇就是撤退了。然而,在軍事上,在敵前撤退,卻是比進攻更為困難和危險的事情。弄得不好,撤退就會變成潰退,然后就會變成一潰千里的。近一點的例子,就像不久前法國人在比利時的那場莫名其妙的失敗;遠一點的,就像東大吃國的淝水之戰。都是一個撤退,然后就全完了的好例子。
所以不倫瑞克公爵同樣也不太敢撤退。普奧聯軍一下子陷入到了極度危險的,甚至可以說是瀕臨覆滅的境地之中。
但是打了勝仗的迪穆里埃也同樣有他的煩惱。防御戰的勝利,一下子就讓巴黎城中的那些人燃燒起來了。各種催促他趕緊消滅敵人的要求不斷地從巴黎傳了過來。好像他只需要一聲令下,就真的能把那些德意志人都消滅光一樣。
“活見鬼!巴黎的那些家伙都懂不懂事呀!”迪穆里埃忍不住和約瑟夫抱怨道,“我手中都是些連隊列都走不整齊的家伙,他們也許能用于防御戰,但是用于進攻作戰,而且是攻擊兵力上并不比我們少多少的敵人,那簡直就是去送死!”
“巴黎那邊已經很克制了。”約瑟夫卻回答道,“他們還只是送來要求和建議,而不是命令。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迪穆里埃說,“有些家伙就希望看我出洋相。他們擔心……要不是卡諾攔著,他們還不知道會做出多少傻事情呢!嗯,約瑟夫,你對如今的局面,有什么建議嗎?”
約瑟夫其實并不是沒有辦法,他知道,因為政治上的原因,巴黎這時候最需要的是看到侵略軍被趕出了法國,而普奧聯軍其實是非常希望能退回去的——這里面完全有運作的空間。不過,這事情,在政治上是不正確的,約瑟夫為什么要告訴迪穆里埃呢?
“將軍,這樣的局面,我也沒什么辦法,因為我們這次要對付的是我們的政府和議會——他們可比奧地利人和普魯士人難對付多了。”約瑟夫回答道。
“你說得對,約瑟夫。”迪穆里埃皺起了眉頭,“但是我必須想出一個辦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