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完全可以說是傾巢出動,除卻少數躲掉的人,全城守軍都隨曹操一起出戰,連泰山眾都不例外。
臧霸駕馬緊跟在曹操身后,成為了指引泰山眾沖鋒的旗幟。
沒有什么特殊的陣型,只是簡簡單單的鋒矢陣,但那充當箭頭的,卻是樂進與典韋兩大猛將。
兩軍相接,韓浩和于禁都是臉色大變,即便是布好了防線,列好了陣勢,以逸待勞防守。大軍仍然被曹軍連續沖垮數營,險些便被捅了一個對穿。
持槊的樂進,從馬上一躍而下,持雙戟步戰的典韋,成了韓浩麾下士卒的夢魘,再加上他們身后緊隨的,曹操屬下精銳鐵騎,也無怪乎有如此強大的戰力。
兗州地處中原,不比幽燕之地,曹操手上的戰馬數量本就不多,騎兵更是優中選優,堪稱天下驍銳,這樣的鋒矢,若是韓浩那一萬精銳未損倒還能將之擋住,可如今卻只能勉力拖延,防止其鑿穿防線。
韓浩緩緩吐了一口氣,喃喃道:“還真是小看了曹孟德,已經窮途末路,麾下還能爆發出這樣的戰力,前日若非金鄉城墻阻隔,恐怕本將也活不到現在了。”
“于校尉已經拖住了敵軍腳步,我軍兩翼正在實施包夾,曹孟德插翅難逃!”
韓浩緩緩點了點頭,站在云車上,居高臨下,他自然看到了“兗州牧曹”的旗幟,也看到了旗幟下的曹操,這位兗州之主并未乘機從反方向脫逃,而是選擇了死戰。
“莫要疏忽大意,曹孟德此戰乃是死中求活,若是讓他帶人突出重圍,恐怕他會選擇收攏潰兵南逃。傳吾將令,務必以殲滅曹軍為主,曹孟德孤身一人,走之無礙。”
“殺!”
停下腳步的騎兵在樂進與典韋的帶領下,毫不猶豫的放棄了坐騎,選擇了下馬接戰。比起在馬上,步戰時的典韋顯然更加愜意,一對八十斤重的短戟被他舞的密不透風,如同一臺人形殺戮機器,在戰陣中來去自如。
領兵穩住防線的于禁皺眉看了看典韋和樂進的方向,這兩名虎將牽頭,身后的曹軍士氣大振,威脅性極大。思慮了片刻,于禁下令道:“分割開那兩名敵將,然后以玄甲衛圍殺!”
對于此時的韓浩軍而言,最大的威脅便來自于這兩名猛將,除了韓浩和于禁,其他人都很難與他們較量,若無人絆住他們腳步,這二人便如同高高飄揚的旗幟一般,給予曹軍莫大的勇氣。
“于校尉,左翼合圍受阻,是臧霸的旗幟!”
“于校尉,右翼出現夏侯惇的旗幟!”
于禁臉色頓時微變,眼神一凜,咬牙道:“來五百人,隨吾擊退臧宣高!再派人稟報韓將軍,請他策應右翼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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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此戰能勝!”曹洪在戰場上轉了一圈,又回到曹操身邊,喜形于色。
曹操頷首道:“勝是能勝,能否斬下韓元嗣與于文則首級?”
“明公,這……”曹洪有些遲疑,所謂能勝,即是曹軍可以鑿穿防線,逃出生天。可若是要斬了韓元嗣和于文則,那無疑是要將敵軍擊潰,若非問話的是曹操,曹洪真想回一句“癡心妄想”。
“不行嗎?”曹操自嘲地一笑,左右看了看,嘆道:“宣高和元讓也撐不了多久吧?”
對面是精銳的正規軍,不是之前黃巾的散兵游勇,無論是武備還是士氣,都不輸于曹軍。再加上兗州方面本就處于頹勢,逆勢而勝,還要以少勝多,這簡直如同天方夜譚,雖然曹軍猛將眾多,但對面的韓浩和于禁也非易與之輩,合圍成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明公……即便明公不愿南下,也請明公先突出此圍!”曹洪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懇求道:“這是將士們拿性命為明公換來的生路,請明公勿要辜負!”
“可吾不想走!”曹操的眼神剎那間凌厲起來,拔出腰間佩劍,厲聲道:“你說我軍斬不了韓、于二賊首級,可吾偏是不信!元讓與宣高已經分擔了泰半壓力,惡來和文謙也已經牽扯住了中軍,若是有膽氣的,隨吾沖陣!雖死,也要拖著韓元嗣、于文則一起去死!”
“明公!”曹洪大驚失色,還待再勸,曹操卻已經一鞭抽在馬身上,駿馬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隨明公沖陣!斬賊!”曹仁雙目通紅,拔出長刀指天,也撥馬跟上。五千人隨他去泗水布防放水,卻被于禁一鼓而破。他僅以身免,也是為了回到昌邑后向曹操請罪和稟告,曹操雖未處置他,他卻早已萌生死志,如今窮途末路,曹操率先沖鋒,他自然不甘落后,要拼上一把。
而曹仁之后,曹操的親衛紛紛跟上,大旗隨之而移,數百精騎直直向著韓浩所在的云車而去。
曹洪眼見事已至此,也只能恨恨捶地,旋即翻身上馬,也追了上去。
“將軍,曹軍向這邊沖過來了,還請將軍暫避!”
韓浩剛剛布置完右翼攻勢,希望能對夏侯惇所部形成威脅,以方便右翼兵馬合圍。轉眼便見曹操的大旗向著他沖了過來。
聽見親衛讓他暫避,韓浩猶豫了。他拿不準,他不知道曹操到底是為他的性命而來,還是虛晃一槍,想迫他讓開一條路來。
若是為他性命而來,那自然應該暫避鋒芒,同時以此為誘餌,將曹軍玩弄于股掌間。
可若只是虛晃一槍,又因為他避讓而走了曹操,且不說雒陽方面將來會不會責怪,他自己也過不去這道坎。
眼見曹操旗幟越來越近,韓浩一刀插在云車上,怒道:“曹孟德以兗州牧之尊,尚敢如此沖陣,吾為一軍主將,難道要怯戰不成?今日若退,將來如何去向魏王交代?眾將士,隨本將迎敵!”
說著,韓浩順著梯子爬下了云車,這玩意兒高十余丈,在戰場上自然是總覽全局的好地方,可若是敵軍突到周圍,他還在上面,那簡直就是甕中捉鱉之局。
此時韓浩身邊也僅余了數百親衛,一百玄甲衛也被于禁調去了大半,形勢極其嚴峻。
韓浩不是什么冥頑不靈之人,自然不會堅持以這點兵力去對陣曹操,在布防的同時,已經派人前往其他營陣調集兵馬回援,但還需要時間。
中軍混亂的情況下,曹操也來得很快,轉瞬便到了主營之前。一路沖來,自然不會毫發無損,兩百余騎如今只剩了一百五十騎左右,曹仁一馬當先,不顧前方箭雨,厲聲喊道:“沖陣!”
韓浩布下的第一道防線轉瞬便被沖開,只是騎兵也很快陷入了防線后的陷坑之中,又見前方拒馬樁,曹仁咬了咬下唇,喝令道:“下馬!步戰!殺!”
一場死斗拉開帷幕,這一處小戰場很快如同絞肉機一般展開了廝殺,曹仁曹洪二人護在曹操左右,如勢不可擋的戰神,在陣中左沖右突,而韓浩的大旗就在他們數十步之外,一動不動,曹仁似乎能感受到大旗下那名玄甲將軍冷漠的視線。
“賊子看箭!”曹仁取下背上大弓,借著曹洪的掩護,彎弓如滿月,利箭離弦,直向韓浩射去。
“啪!”韓浩只是微微往右邊一側,手中長刀以刀背側擊,便將箭支打落在地。
眼見這一箭無效,曹仁眼神一凜,踏前幾步又連發三箭,只覺必然能中。
然而左右忽的竄出數名玄甲衛,如同堅不可摧的鐵墻,箭支只是稍稍穿透鐵甲,便被夾住,再也不能前進分毫。
“玄甲衛?子孝快退!”
曹洪的提醒為時已晚,在曹仁專注于韓浩之時,八名玄甲衛已經對他進行了合圍,剛剛扔弓換刀,兩根長矛便刺穿了曹仁的腹部,劇痛之下,曹仁險些腿軟跪倒在地。
“啊!”曹仁雙眼迸現血絲,牙齒咬破了嘴唇,抓住長矛,忍著劇痛前進兩步,一刀從玄甲的縫隙中插入,正欲就勢解決掉這名玄甲衛,又是兩根長矛捅了過來,插在了腿上,曹仁終于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一名玄甲衛趁勢上前。
刀過,血濺,人亡。
而曹洪和曹操這邊也陷入了危機,這里畢竟是韓浩軍營后方,源源不斷的援軍接連趕來,曹軍再是勇猛,也終究難以招架,很快,曹操二人便陷入了合圍之中,之所以還能堅持,無非是因為韓浩有些想抓活口。
久戰力疲,兩人的視線都有些模糊,曹操手中削鐵如泥的寶劍讓玄甲衛都有些忌憚,因而韓浩軍士卒們始終與他們保持一定距離,只是死死圍困,讓他們無法脫逃。
“曹兗州,勝負已分,何不早降?你與魏王有舊,入雒之后,不失封侯拜將之位。”
士卒們讓開一條道路,韓浩大步走了過來,盡最后的努力想勸降曹操。
“明公……”
“子廉,你想降?”
曹洪一愣,笑了一下,低聲道:“洪不想降,只是明公該活下去。”
言罷,曹洪竟橫刀于頸,鮮血飛濺,重重倒在了地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無論是曹操還是韓浩都未來得及阻止,曹操右手剛剛抬起,微微張口,便已經塵埃落定。
韓浩也是有些發愣,俄而嘆道:“壯士也,好好收殮,戰后當厚葬之。”
再看向有些失神的曹操,韓浩蹙眉道:“曹兗州,這都是你咎由自取!魏王天命所歸,你卻逆天而行;你麾下奮力為你打開生路,你卻來此自尋死路,事到如今,難道還冥頑不靈?”
曹操抬頭望天,戰場的塵沙也未能擋住陽光,秋冬之際,溫暖的陽光讓他忍不住瞇著眼睛,伸手去探。
“這些與我何干?”曹操自語道:“大勢已去,大廈已傾,曹孟德焉能茍且偷安?他們想要活的曹孟德,可曹孟德不想活,曹孟德為何要按他人意愿而活?”
摸了摸脖頸,曹操笑道:“項王死前,殺數百人,身披十余創,一眼便讓赤泉侯人馬俱驚。可笑曹孟德自視甚高,小覷霸王,今日落魄至此,方知霸王不易。且再一戰,看看曹孟德死前,能殺幾人?”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曹操手持寶劍,顫抖著向韓浩刺去。
韓浩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之色,奪過身邊士卒的長矛,很自然的一刺。
長矛透胸而過,寶劍墜于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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