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回府復命后,永安侯夫人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有了久違的笑意:“好!他答應就好!”
裴璋最重承諾,說話肯定算話。
白薇趁機說些好聽的,哄永安侯夫人高興:“夫人也不必再發愁了。等公子回府,和侯爺見了面,父子之間定會和好如初。”
永安侯夫人心中高興,立刻去了永安侯的書房。
這大半年來,永安侯獨自住在書房里。他不能出府,也見不了同僚故舊,便時常召府中的幕僚說話。
書房外有重重侍衛把手。永安侯夫人也得在外等著通傳。
等了一炷香功夫,永安侯夫人才進了書房。
這一進書房,永安侯夫人就見到了刺目礙眼的一幕。
永安侯沉著臉坐在書桌前,裴玨站在永安侯身側,專心磨墨。父子兩個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畫面頗為和諧。
一個賤妾生的庶子,再抬舉又能如何?
裴家的爵位和家業,都是她兒子的。
永安侯夫人忍住鼻子里的冷哼,笑著上前:“妾身有一樁好消息,要告訴侯爺。”
永安侯目光陰鷙,冷冷瞥了滿面笑容的永安侯夫人一眼:“怎么?那個孽子終于點頭,肯在阿繡出嫁之日回府了?”
永安侯夫人:“……”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永安侯話語里滿是譏諷:“那個孽障,親口說過再不認我這個父親。又怎么肯老老實實地回府。”
“你每隔兩日就打發人去一趟,連著去了七八回,他都沒松口。今日怎么忽然就應了?十有八九是不勝其擾,先應了安撫你。”
永安侯夫人笑容有些掛不住了:“侯爺多心了。阿璋性子是犟了些,不過,他自少就是一諾千金的脾氣。只要是他應下的事,一定會做到。”
永安侯冷笑一聲:“他回不回來,都無妨。我也不缺他這個兒子!”
永安侯夫人生平最恨聽到這句話,聞言頓時心火蹭蹭,也沒心情一味低頭陪笑了:“侯爺請慎言!”
“阿璋是侯爺的嫡長子,深受皇上信任器重。侯爺說這話,就不怕傳到皇上耳中嗎?侯爺在府中寫了大半年的請罪折子,莫非還想一直寫下去不成?”
永安侯:“……”
永安侯頓時被激怒,霍然起身,快步走到永安侯夫人面前,揚手就是一巴掌。
永安侯夫人挨了響亮的一巴掌,一陣頭暈目眩。不過,她心中怒火勝過了畏懼,或許也是因為時常爭吵之故,被辱罵被打都是常事,她也沒了一開始的羞憤欲絕。
她以手捂著面頰,目光亮得驚人:“侯爺心里再不痛快,妾身該說的話也得說。”
“侯爺走到今天這一步,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和阿璋反目離心。否則,有阿璋在御前說情,皇上也不會一直晾著侯爺!”
“侯爺張口就說不要兒子了。阿璋不僅是侯爺的兒子,也是妾身的兒子。妾身也只認這一個兒子。那些賤妾生的東西,根本上不得臺面。侯爺還是趁早打消不該有的念頭!免得被人恥笑!”
站在一旁的裴玨尚且年少,臉皮薄。被嫡母一通怒罵,裴玨一張俊臉羞愧得通紅。
永安侯面色鐵青,怒目相視:“滾!”
滾就滾!
永安侯夫人憤然轉身離去。
永安侯夫人一走,書房里又安靜下來。
永安侯神色變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玨不敢多言,垂手束立一旁。
過了許久,永安侯才轉身,目光掠過循規蹈矩的裴玨,心里暗嘆一聲。裴玨頭腦聰穎,資質上佳,不和那個孽障比,也是出色的少年郎了。
可人最怕相比。
那個孽障是嫡長子出身,文武雙全,樣樣出眾,自小就進出宮廷。一身氣度,絕不是裴玨能比的。
他這些時日一直親自教導指點裴玨如何為人行事,如何揣摩人心,如何和朝臣們打交道等等。不過,這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裴繡出嫁那一日,只要裴璋肯回府,肯撐著裴家臉面,他這個親爹心里再惱怒不快,也得先忍下閑氣悶氣再說。
“父親,”裴玨被永安侯長久地注視,只覺渾身都不自在:“母親不喜見到我在書房,要不然,以后我還是別進父親的書房了……”
永安侯神色一沉,張口打斷裴玨:“府里我說了算。我讓你進書房,你只管進便是。她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裴玨鼓起勇氣說道:“其實,母親說的話也有些道理。大哥是父親的長子,也一直是父親的驕傲。”
“我這個做弟弟的,一直敬重大哥,也盼著大哥早點回府。”
“我……父親對我好,我心里很高興。可我知道,我遠不及大哥。我也沒肖想過不該想的。等大哥回來,父親還是放下身段,和大哥和好吧!”
永安侯:“……”
這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廢物!
永安侯心頭火起:“你也給我滾!”
裴玨灰頭土臉地告退,乖乖滾出了書房。
很快,書房里傳出了咚的一聲巨響。
守在書房外的親兵們,早就熟悉了這樣的聲響。侯爺被困在府中,心情不佳,踹翻桌子是常有的事。等里面的動靜消停了,再進去收拾也不遲。
二皇子府。
比起永安侯府,二皇子府更冷清。
永安侯不能出府,永安侯夫人總能出府走動。裴家的下人也可以出入。而二皇子府是被封了府,府里所有人都不得出府。衣食用度,皆有內務府的人送進府中。
有裴皇后和六皇子在,內務府的管事太監也不敢怠慢克扣。
這大半年里,二皇子身邊有兩個美妾懷了身孕。
“二皇子妃娘娘,”大丫鬟紅云走到二皇子妃身邊,低聲稟報:“后院的玉美人,今日請了太醫去診脈。時日尚淺,不過,也是喜脈。”
二皇子妃隨意嗯了一聲,拿起手邊的鈴鼓,輕輕搖晃。
鈴鼓聲清脆作響,八個月大的小皇孫流著口水,爬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