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出的皇孫出世,按著宮中常例,應該大辦滿月酒宴。天子也會在滿月這一日為皇孫賜名。
可二皇子自己作死,激怒了宣和帝,二皇子府被封。這個小皇孫,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沒見過外人的面,洗三滿月宴百日宴通通沒辦,宮中也沒半點賞賜。
如今,小皇孫八個多月了,只取了乳名,叫做衡哥兒。大名一直都沒取。
堪稱大楚歷史上最慘的皇孫了。
二皇子妃人比成親前瘦了許多,吃的再精心,也養不出肉來。臉頰也沒有這個年齡的女子應有的紅潤和風韻。
就如失了水分的鮮花,看著依舊美麗,卻已漸漸干枯。
衡哥兒倒是生得白胖健壯,一雙胳膊白白嫩嫩,如藕節一般。小胳膊小腿的,爬起來略有些吃力,哼哧哼哧地爬到了二皇子妃面前。伸出小手,咿咿呀呀。
二皇子妃的目中盛滿了笑意,聲音溫柔:“衡哥兒真厲害。”將手里的鈴鼓,給了衡哥兒。
衡哥兒拿著鈴鼓,用力晃了幾晃,聽著清脆的鈴聲,衡哥兒高興得咯咯直笑。
孩子笑起來,鮮活生動,真可愛。
足以撫平她心底所有的荒蕪和悲涼。
紅云的聲音在她徘徊:“……二皇子妃娘娘,玉美人那兒該怎么辦?”
二皇子妃抬起頭,神色淡淡:“按著府中常例,月例提高五成,多撥幾個人。再去開庫房,賞些衣料首飾吧!”
之前兩個美人有了身孕,就是這般賞賜。
紅云看著二皇子妃那副枯井一般波瀾不驚的模樣,心里一陣陣難受。一個沖動之下,低聲道:“娘娘就這么聽之任之嗎?”
二皇子妃看著紅云,輕聲反問:“不然又該如何?”
“殿下失了圣心,這二皇子府被封了大半年。皇上沒有半點軟化的跡象。照這樣下去,不知還要被關多久。殿下心氣不平,在美色上稍稍縱情恣意一些,也是難免。我這個二皇子妃,若是勸阻,就是不賢。”
“府中侍妾們有了身孕,為天家開枝散葉。以后生的小皇孫或是皇孫女,都要叫我一聲母妃。”
“我倒覺得,這樣也很好。”
二皇子整日和歌姬舞姬們廝混,后院美人接二連三地有孕。二皇子妃連半點嫉意都沒有,表現得無比平靜。
二皇子妃這是已經徹底對二皇子死了心。
“娘娘也別太苦著自己了。”紅云哽咽著低語:“娘娘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就和奴婢說一說吧!”
二皇子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紅云,現下這樣,我還有什么可說的。好在我已經有了衡哥兒,便是就這么過一輩子,我也認了。”
紅云眼圈一紅,淚珠滾出了眼眶。
二皇子妃輕嘆一聲:“連我都沒哭,你哭什么。行了,擦了眼淚,照我的吩咐,去賞玉美人。”
玉美人有孕的消息,也傳進了二皇子耳中。
二皇子縱情聲色,又喜美酒佳肴,整個人沒有消瘦,反而胖了一圈。英俊的臉孔也有了縱情酒色的頹靡之氣,目光卻愈發陰沉。
內侍小心翼翼地稟報玉美人有孕一事,二皇子沒有半點喜悅,甚至有些不耐地說道:“這等事,告訴江氏就行了。”
二皇子如今脾氣暴躁,比起宣和帝有過之無不及。因被御史彈劾,被宣和帝接連呵斥,二皇子現在倒不會隨意杖斃內侍了。
不過,想動手懲治身邊的奴才,多的是辦法。這幾個月里,二皇子身邊伺候的內侍已經換過兩撥了。
內侍心里一緊,哪里還敢多嘴,唯唯諾諾地應了。
提起江氏,二皇子便想到兒子了,起身便去了二皇子妃的院子。
二皇子和二皇子妃相敬如冰,府中上下人盡皆知。
當日,二皇子妃費盡力氣,生下孩子。醒來后,聽到的就是二皇子命人刺殺程錦容一事。素來好性子的二皇子妃,當時就氣得昏厥過去。然后發燒了幾日,全靠著府中太醫和甘草的精心伺候,才慢慢好轉。
在衡哥兒滿月那一日,二皇子難得有些好心情,去看衡哥兒。結果,二皇子妃一番詰問,令二皇子惱羞成怒。
夫妻兩人,大吵了一回。
至此之后,二皇子每次來只看孩子,再未踏進過二皇子妃的寢室。
二皇子妃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衡哥兒身上,對自己的失寵絲毫都不在意。
她是二皇子明媒正娶的正妻,娘家衛國公府勢大根深。二皇子再怒再氣,也不能對她如何。她照舊安安穩穩地坐著二皇子妃。
“殿下來了,”紅云低聲道:“奶娘已將衡哥兒抱了過去。娘娘也過去吧!”
紅云恨二皇子恨得咬牙切齒。可是,自家主子還這般年輕,現在就過著守寡一樣的生活。后院那些美人們倒是一個個滋潤妖嬈。
總不能一直這么下去!
二皇子妃神色淡淡:“相見兩厭,不如不見。”
紅云見主子毫不動容,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也不再多勸了。
不過,二皇子妃不想見二皇子,二皇子今日卻主動踏進了她的寢室。
二皇子妃垂下眼,起身行了一禮:“妾身見過殿下。”
衛國公府精心教養出來的嫡女,氣度出眾,端莊優雅早已刻進了骨子里。便是心里厭惡極了二皇子,二皇子妃也沒失了為人妻子的禮數。
二皇子伸手扶住二皇子妃的胳膊:“免禮,起身吧!”
那只手碰觸到胳膊的剎那,二皇子妃身體微微一僵,很快恢復如常,站起身后,不動聲色地后退一步,拉開距離:“殿下今日過來,不知是有何事?”
二皇子沒錯過二皇子妃細微的動作,目中閃過濃濃的不快,卻未發作,反而笑了起來:“我們夫妻兩個,很久沒有坐在一處好好說話了。”
何止沒說話,就連見面都極少。
明明都被困在府中,卻十天半月不見一回。
二皇子妃眼底閃過一絲譏諷,抬起頭,和二皇子對視:“殿下就不必兜圈子了。有什么話,和妾身直言便可。”
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