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就站在童信的病床前,眼看著他表哥的臉色越來越差,而蘇綿又是一口咬定這個病只有李玲瓏能治療。
劉東看著蘇綿點頭,又是一步三回頭,走到了病房門那兒,跺了下腳,這才下定決心,倒騰著一雙腿跑了出去。
重病監護室里就只剩下蘇綿和童信兩個人。
曹恬靜不知道去了哪里,不一會兒病房里還進來了個小護士。
小護士是童家專門請來幫忙一起照顧童信的,畢竟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曹恬靜知道她丈夫得的是大病,這才肯下血本。
蘇綿對白血病只懂一二,再深,她沒做過研究,只是想著劉東的身體,明明先前各項指標都顯示正常,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竟然會高燒不退?
于是蘇綿就問童家請來的護士道:“劉姐,從昨天到現在,童先生都是你在照顧嗎?”
“還有曹太太和童老太太,期間童家的親戚也來過一次,不過沒坐多久他們就都走了。”
蘇綿抬手拿著掛在架子上的吊瓶,因為之前的大劑量化療已經把患者的各種細胞消滅的差不多了,所以會用到刺激因子這類藥物,以刺激白細胞、紅細胞、血小板的增長。
蘇綿仔細掃了眼,這上面的藥物各項成分和用量并沒有什么問題。
事情到了這一步,她也有些一籌莫展,只好借著要給病人喂藥的理由,用靈液吊著童信的這口氣。
劉護士研眼疾手快,上前幫忙把童信扶了起來,蘇綿打了杯溫水,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果香味,混雜著玫瑰花香,她一湊到童信身前,原本陷入深度昏迷的人就有了幾分意識。
她一手捏著童信的下巴,把男人的嘴撬開,灌進去水后再一合一推,一套動作形容流水,在對上李護士詫異的小表情時,蘇綿擺了擺手深藏功與名。
劉護士收回視線,正要再和蘇綿說點什么,恰巧就看見了童信放在腿邊的胳膊:“蘇小姐,童先生的手動了!”
劉護士這聲給蘇綿驚了一跳,她下意識的順著劉護士手指的方向去看童信微微動作的指尖。
整個人急忙湊到童信耳邊碎碎念:“童先生,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你表弟已經去警局里找李醫生了,你一定要堅持住等她們回來!”
蘇綿知道,在對抗疾病的過程中,需要的不僅是醫生的努力和專業程度,還需要病人乃至病人家屬一起攜手共進,而病人的求生意識更是重中之重!
劉護士看蘇綿在童信耳邊絮叨,于是也湊上去幫忙道:“童先生,您想想您女兒和您老婆,您要是出事了,家里破產了,她們倆就要睡馬路牙子了!”
蘇綿:“……”
蘇綿看見童信的手指尖動的更狠了,蘇綿覺得她可能還是太年輕了,需要和劉護士再學學!
倆人在病房里等了十多分鐘也不見劉東帶著人回來,蘇綿又看了下時間,“我記得警局離醫院不遠,來回也就十分鐘的腳程吧?”
“約么是童老太太不想放人。”劉護士說了聲,壓低了聲音道:“童家的老太太就跟著市井潑婦一樣,一聽說她兒子病情惡化會出現生命危險,二話不說就帶著家里的親戚拿著刀要砍李醫生給她兒子償命,被醫院的保安攔下來以后,她們又躲在了醫院外面攔截李醫生,要把李醫生送到警局去!”
童老太太的厲害蘇綿是見識過的,也不需要劉護士再描述,估計劉東也是被困在了警局,這才打算親自去一趟:“病患這邊你先照看著,每隔五分鐘就把杯子里的水給他喂一次,我盡量早去早回。”
蘇綿說著話,一路小跑奔著警局里去,只是還沒進門,就聽見了里面的爭執聲:
“什么排異反應,我們平頭老百姓可不懂這些!我當初說什么?我就說不能給我堂弟做手術,一個女醫生,她能有什么本事?還把信子的病情搞惡化了,這不就是拿我堂弟當試驗品嗎?!”
說話的是童海,蘇綿記得,當初要做手術的時候,他這個堂哥就沒同意過。
他媳婦也是,跟著迎合:“我早就說了,咱們國家早晚會有抑制白血病的藥物,沒必要做手術!現在好了吧?人遭罪錢遭罪不說,堂弟要真出了點什么事情,家里的公司可怎么辦啊!”
要只是面對童家人接二連三指責就罷了,眼瞧著童老太太又要舉著拐杖抽人,劉東先一步把李玲瓏護到身后,“嬸子,有什么話好好說,在警局動手不合適吧?”
會客廳外,女警察也適宜的咳了一聲道:“我們這是給你們騰空間讓你們協調,可不是讓你們打架的!再打架,就別說把你們都給拘留了!”
蘇綿心里一緊,快步推開門,跟著女警察打了聲招呼就去到了會客室外,這會兒站在劉東身后的李玲瓏正在解釋:“白血病骨髓移植后最常見的并發癥是排斥反應,當初做手術之前我就已經說過了!而我聽劉東主任的描述,你兒子的狀況,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在身體排異的情況下又遭到了病菌感染,重病監護室那種地方,只留一個曹太太和護士就行。你們童家這么多人不顧勸阻進去,病人免疫力低下,而本身人就是攜帶病菌的……”
“好啊,你現在還在這里推卸責任!你的意思不就是我堂弟的病是我們害得嘍?”李玲瓏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童海冷著臉道:“你們這群女醫生,就會坑蒙拐騙,不老實待在家里結婚生孩子,非要出來拋頭露面,不要臉!”
“還拿我堂弟的性命開玩笑,我堂弟要真出了點什么事情,你就等著給他一命償一命吧!”
“你堂弟要是出事情,那也是被你們害得!”蘇綿忍無可忍,她一把推開會客室的門,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眼底的怒氣后,復又把視線放在了童海夫妻身上。
“蘇醫生,你怎么也來了,我表哥怎么樣?”劉東急忙問了一聲。
蘇綿實話實說:“情況不太好,需要及時醫治。既然李醫生已經知道問題出在了哪里,只要對癥下藥是不會有大問題的。”
童老太太冷笑道:“你說的好聽,你們之前也說能救我兒子,可現在呢,我兒子性命垂危!你們分明就是一群騙子在這謀財害命,我是不會把我兒子交給你們這種人治病的!”
劉東急得額頭上都是汗:“可嬸子,表哥的病只有李醫生才懂!你找人攔著她,表哥怎么辦?!”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已經讓你表嫂去找賀中醫了,相信他會治好你表哥的病!”
童老太太嘴里的賀中醫,實際就是個懂點玄學的老頭,藥賣的不咋滴,一張嘴倒是挺能嘚吧嘚!
蘇綿干脆上前去扯李玲瓏要帶著人走,只是剛看見劉東身后的李玲瓏,蘇綿整個人都怔住了。
她一直知道童老太太不會做人,就拿上次鄧美茹的事情來說,老太太都沒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要動人。
這次更是如此,蘇綿瞧見李玲瓏半邊臉都是腫的,嘴角烏青,還有三道抓痕,往外流了血的時候也覺得不可置信。
“光天化日你們童家就敢聚眾打人,這是誰給你們的權利?!”蘇綿的眼睛一瞪,怒氣鋪天蓋地的席卷,就是童海個大老爺們都看的心驚肉跳的。
李玲瓏對病人負責的態度,還有對白血病研究的艱辛蘇綿全部看在心里,別說是因為袁老爺子的關系兩個人像是師姐師妹一般親近,就是蘇綿本身都在佩服李玲瓏。
畢竟沒有多少人能夠數十年如一日地忍受孤獨。
童老太太嘴硬:“她做錯了事情怎么就不該打?!”哽噺繓赽奇奇小説蛧
“免責書是你們童家人簽的,也是你們不顧勸阻跑到重病監護室里,就算童信出了事情,這也不是李醫生的責任!”蘇綿氣的都想一巴掌抽到童老太太臉上,只是她忍住了,只上手拉過了李玲瓏,推開攔在兩個人面前的童老太太就往外走。
通海急急忙忙要跑上前攔人,蘇綿對著坐在辦公桌前的女警察道:“童家人故意殺人,這種人你們還敢把他們和受害者關在一起協商?”
女警察愣了下,有點尷尬道:“這屬于醫患糾紛,不太好判,我看他們也都有私下解決的意思……”
蘇綿就繼續道:“是不是醫患糾紛打人都不對!現在我們要計較,追究童家人的刑事責任,您能幫幫我們嗎?”
李玲瓏拉了拉蘇綿的手,示意蘇綿別氣壞了自己,“沒事,我都習慣了。”
蘇綿覺得心酸,女警察看著他們這樣就知道是談崩了,于是跟著同事去攔還要動人的童家人。
蘇綿回過頭道:“你兒子出了事情,你不想著讓主治醫生去救治,反倒動醫生,把醫生抓到了警局!就你
這種人,根本就不配踏進醫院找醫生治病!”
童老太太被蘇綿氣了個倒仰,因為故意傷人,私下又不能溝通協商,老太太一行人就被留在了警局。
而蘇綿則扯著李玲瓏就回了醫院,劉東尷尬地跟在兩個人后面。
一回醫院,蘇綿第一件事就是要帶著李醫生去處理傷口,李玲瓏卻搖了搖頭:“我先去看看童先生吧,給他開個西藥。如果他的排異反應過大,事后可能還需要再一次安排骨髓移植手術。”
蘇綿抿著唇,沒說話。
李玲瓏頓時懂了她的意思,摸了摸蘇綿的腦袋:“我知道你心疼我。只是站在患者家屬的角度,他們不懂醫學,只知道他們的親人生了病,是我害了人。童老太太打人不對,但她就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她怕白發人送黑發人。”
“我們是醫生,救死扶傷是我們的本職工作。恩怨牽扯不能帶到工作中來,這對病患來說并不公平,因為那樣缺乏公正,也有損于結果。”
普通人面對需要幫忙的人尚且施以援手,又何況是醫生?
李玲瓏的人生閱歷足夠她成為一個好的醫生,對病人負責的醫生,她要做到的,就是無愧于心四個字。
蘇綿被李玲瓏說動,吐出一口濁氣,把大醫精誠四個字來回念了幾遍,這才把心里的不舒服壓了下去。
“你懂針灸對吧?”
蘇綿點了點頭。
李玲瓏牽著蘇綿到了童信面前:“一會兒你按照我說的給他針灸,不用有心里壓力。”
蘇綿把銀針拿了出來,幫忙給童信降溫,期間李玲瓏又讓劉東去熬了兩幅中藥。
劉東的職位比李玲瓏要高,他為人高傲,只是這一次童家做錯了事情,躺在病床上的又是他的表哥,他十分害怕李玲瓏因為童家的冒犯而不盡心診治童信,于是十分的殷切。
只是直到把這一系列的事情做好之后,劉東這才明白,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人家李玲瓏根本就沒有那么小的心眼!
等到曹恬靜帶著賀中醫趕來的時候,童信的病已經得到了基本控制,高燒退了下去,排異反應也有了好轉。
曹恬靜急忙湊上前:“我丈夫怎么樣了?”
“人已經度過了危險期,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曹太太,我再提醒你一遍,童先生的身體很虛弱,免疫力很低,重病監護室里不要再讓閑雜人等進來!”
曹恬靜說了聲知道了,她帶著點尷尬,望著劉東:“人是真沒事了?”
劉東點頭:“是李醫生親子給看的,沒事了。”
跟著來打醬油的賀醫生沒開張,四下看了眼,對著蘇綿道:“小姑娘,我看你面中通暗,光殿部位呈青色,似有河伯催促。命里必有一水劫,是要溺水身亡啊!”
蘇綿:“……”
看著蘇綿一臉不信的模樣,賀醫生冷哼:“小兒無知,我敢發誓,我若是有半句假話,就天打五雷轟頂!”
“轟隆——”一聲,窗外本是無限晴天瞬間烏云密布。
蘇綿:“……”
你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