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我師父是去京城女子書院授課,還是去北寧授課,是他老人家的自由,可不是我這小徒弟能左右的。這半年來,我一再聽師父說喜歡北寧那地方,他以后要常呆在北寧畫院里畫畫。所以郡主的提議,多半是不成。郡主如不信,可遣人去問一問。”
說完這番話,她暗嘆一口氣。
她原來還想不因自己的事,讓師父得罪謹妃。可她終是沒做到。
蕭予月的臉色終于沉了下去。
康時霖那老頭兒,可不是個會給她面子的主兒。一旦他拒絕,這事就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康時霖年紀那么大,想要個小徒弟侍候在近旁,難道她還能強逼著不允許不成?這事惹了康時霖不高興,鬧到皇上那里去,不說她自己,便是謹妃娘娘都落不得好。
她忽然親自登門,就是想繞過康時霖,直接讓趙如熙答應。她才不會派人詢問,讓康時霖有拒絕的機會。
既商量不成,她就只能威逼。
蕭予月站起來逼近幾步,站到趙如熙面前,冷冷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留在北寧,不愿意進京城女子書院,哪怕為此得罪謹妃娘娘和我也在所不惜?”
她把“謹妃娘娘”四個字咬得極重,一雙眼眸直直盯著趙如熙,滿是威脅的冷意。
趙如熙卻半低著頭,垂著眼,根本沒看她。
聽到這話,她露出驚慌地神色,連聲否認道:“不不,郡主您誤會了。如熙并不是不愿意,而是因著師父和為朝庭教授畫畫之事,不能去。還請謹妃娘娘和郡主諒解。”
見趙如熙完全接收不到自己的威脅,雖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話語里卻是半點不松口,蕭予月氣得七竅生煙。
她轉頭看向老夫人和朱氏,語氣不善地道:“二位也是這么想的嗎?”
要是半年前,老夫人自然不會讓趙如熙這么胡鬧。
謹妃娘娘這些年寵冠后宮。不說謹妃娘娘,便是打理京城女子書院多年的平陽郡主也不是綏平伯府能惹得起的。
另外能進京城女子書院念書,這對貴女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想當初趙如語考上京城女子書院,老夫人都覺得是綏平伯府興旺之兆,還想大擺宴席以慶賀。后來被身世之謎所擾這才作罷。
現在京城女子書院的管理者平陽郡主親自登門來邀請,這是怎樣一種家族榮耀?開口拒絕絕對是不識好歹的做法。
可現在老夫人不這么想了。
趙如熙的政治頭腦是老夫人平生之僅見。不管現在趙如熙出于什么原因拒絕平陽郡主的招攬,老夫人相信她一定有她的道理。而她的拒絕也絕對不會給家族惹禍。
她相信趙如熙。
至于朱氏,頭腦更清醒,也更堅定地站在女兒這邊。
早在蕭予月站起來之時,老夫人和朱氏就已立在了一旁。
這會兒老夫人上前一步,朝蕭予月行了一禮道:“郡主惜怒。孩子不懂事,或許措辭不當,但她說的也是實情。枯木先生年紀大了,康府子孫和其他徒弟都忙于公事。唯有熙姐兒借地利關系能侍候左右。雖說在書院里學的那些東西重要,但我們也不期待她考個舉人、進士回來。唯有畫畫,我們期望她能學有所成。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是要跟隨在枯木先生身邊的。”
蕭予月的臉色極為難看。
她實在沒想到綏平伯府老夫人竟然也會拒絕她。這破落綏平伯府,腰桿子何時這樣硬了?
“這么說,你們是不肯答應了?”她用冷厲的目光盯著趙如熙。
可趙如熙始終態度謙卑,低頭垂目,蕭予月任何表情她都看不見。
趙如熙福了福身,態度依然謙卑而恭敬:“郡主見諒。”
“好,很好。”蕭予月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我送送郡主。”趙如熙連忙在背后道。
她朝老夫人一眨眼,跟著蕭予月出了門。盡管蕭予月有意放慢腳步,但“不勝腳力”的趙如熙也只能遠遠墮在后面。但她依然堅持跟著,直到把蕭予月送到大門處,望著她的馬車駛離綏平伯府方才回來,在禮節上做足了功夫。
等趙如熙回到廳堂,一直關注此事的趙元勛早已坐到了廳堂里。
她一進門,三位長輩便用擔憂的目光看著她。
“沒事兒。”趙如熙笑著安慰他們道,“到時候我讓師父在皇上面前解釋一下。謹妃娘娘要名聲,絕對不敢明著為難我的。”
“那背地里……”朱氏道。
“我不是教畫畫就是學畫畫,要不就在北寧書院上課,也沒有什么事求到她們頭上。除了白鷺莊和幾個米粉鋪子,也沒有什么產業。她們想要背地里為難我,也不一定能找著機會。”
“不管怎么樣,你以后行事還是要萬分小心。”趙元勛道。
“嗯,祖母、爹娘放心,我知道的。”趙如熙道,“倒是你們。年底了,各處邀約甚多,大大小小的宴會不少,到時候平陽郡主定然要在宴會上動手腳。我覺得,這些宴會,你們能不參加就不要去了吧。且忍耐一兩年。一兩年后,咱們必不要再受這種氣。”
到時候,不光平陽郡主,便是謹妃和三皇子都要涼了。
“既如此,干脆我就裝病吧。”老夫人開口道。
她要是受了風寒躺在床上,趙元勛、朱氏、趙如熙侍疾不能去參加宴會,合情合理,誰也挑不出錯來。這個理由再好不過。
“這……不大好吧?”朱氏猶豫。
大年關的,老夫人裝病,這總不大吉利。
老夫人擺手:“無妨,又不是沒裝過。裝了那一次后,看看咱們府上,日子是不是越過越好了?我身子也比以前硬朗呢。”
以前沒分家,糟心事不少,老夫人心頭就沒有松快的時候。
現在家中人口簡單,事事順遂,趙如熙還教了老夫人和趙元勛三人打太極拳,不說老夫人的身份,便是趙元勛的身體也比以前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