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種書香門第,講究的不是考沒考中舉人、進士,而是考試的名次問題。他孫子聰明,功底又扎實,院試時就考了個第二名。他就期望在下一屆鄉試時孫子能考個解元、會試時再考個狀元。如此方顯他們蔣家人的本事。
原本他對趙如熙沒什么想法的,可現在坐在這里,看趙如熙容貌上佳,氣質也極好。被他們四個老頭子和兩個婆子虎視眈眈,她卻絲毫沒有局促、慌亂之感,行止就跟她的畫一樣,再大氣不過了。蔣主事心生喜愛,頓時覺得如果孫子能娶這樣的一個媳婦,真是再好沒有了。
趙如熙出身勛貴,父親還是個六品官兒,跟蔣主事的品階一樣,兩家完全是門當戶對。趙如熙能在繪畫上成為一代大師,讀書還如此厲害,可見是個聰明的。兩個既聰明、容貌又出色的人生出的孩子,不知會如何玉雪可愛、聰明伶俐呢。
蔣主事這么想著,就仿佛看到了蔣家更加輝煌的未來。他越看趙如熙越滿意,恨不得鄉試趕緊結束,好叫人上門提親。
同時,他心里也暗暗后悔,后悔不該壓著孫子,不讓他參加鄉試。要是孫子參加鄉試考中前幾名,成了舉人,這門親事便妥妥的沒問題了。
蔣主事在這里胡思亂想,趙如熙在那里奮書疾書,趙家二房的趙靖安則在家里摔東西。
“彈彈彈,她從早彈到晚,就不知累的嗎?真是沒完沒了了!”
說著,趙靖安站起身來,就沖了出去。
進到后院,他滿臉不悅地對正在屋里彈琴的趙如語道:“六妹妹,你能不能不要彈了?這從早到晚的,不說你自己受不受得了,我跟大哥還要不要看書學習了?”
如果他們住的是當初的綏平伯府,不說前院和后院,便是后院的各院之間,相隔得都很開,不會互相干擾。
分家后的趙家二房卻只得了綏平伯府的一隅。現在他們家前院和后院相隔不遠,古代的屋子也沒有隔音,趙如語在后院彈琴,趙靖安和趙靖立在前院就會被干擾。
要是她偶爾彈彈也就算了。大家雖然覺得吵,卻也在能忍受的范圍之內。畢竟琴聲還是挺悠揚的。
可趙如語從清早起來就一直彈到晚上,中間累了也只稍稍歇息又接著彈,這就很擾民了。
趙靖安在得知趙如熙和許崇文考上秀才時就受了刺激,發誓明年一定要考上秀才,摩拳擦掌地要用功。偏這段時間趙家族學的先生因為兒子要參加鄉試,給族學放了假。趙靖安只得呆在家里自學,沒法去上學。
現在天天被趙如熙吵得看不進書,再包容趙如語也受不了。
趙如蕊的院子就在趙如語隔壁,早就受不了了。
她跟趙如語提過幾次意見,趙如語都不理,她便跑到趙元良和趙靖立面前說了這事。
偏趙元良是個不管事的,糊了幾句稀泥就作罷。
趙靖立喜歡趙如熙的能干獨立,不喜歡趙如語的戀愛腦。現在趙如語難得有上進心,趙靖立自己不是去打理鋪子、莊子,就是去跟甘綸學算學,不怎么在家,并沒感覺到被琴聲支配的恐怖。因此他輕描淡寫地說了趙如語兩句就完事了。
趙如語便依然我行我素。
現在聽到對趙如語最包容的趙靖安都受不了了,聞聲趕過來吃瓜的趙如蕊站在門檻上,興災樂禍地撇嘴道:“我早就跟如語說了,可她跟著了魔似的,理都不搭理我,一直不停地彈琴,也不知發的什么瘋。”
說著她又道:“如語啊,你去京城女子書院可是花了家里不少學費的。這會兒又說不去了,呆在家里不停地彈琴,你這不是浪費錢嗎?家里可不比以前了,容不得你這么敗家呢。”
聽到這話,趙靖安這才想起趙如語也是要上學的。不年不節的,京城女子書院可不像他們學堂這樣還會放假。趙如熙不去上學,在家里從早到晚的彈琴,實在是不正常。
這下他由責怪變成了擔心,走到屋里坐了下來,問趙如語道:“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嗎?”
趙如語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我沒事,真的。我是想讓我們書院教音律的夫子收我為徒,這才勤奮練習。只這一段時間,一段時間就好。二哥,我會輕點彈,不吵著你們,好不好?”
她露出哀求的神色。
趙靖安一看她這樣子就心軟了。
他點頭道:“好,那你輕點。還有,別從早彈到晚,你身體不要了?手臂不要了?過猶不及懂不懂?你在音律上天賦不錯,音律大賽上還得了第三名,只要你求一求,你們夫子肯定會收你為徒的。她看的不過是你們的恒心。別著急,慢慢來。”
“是。”趙如語一副很聽話的樣子。
趙靖安站了起來:“行了,我回去看書了。”
走到門口,他看向趙如蕊:“四姐,你也該學學五妹妹。別的不成,你學些女紅總是好的,免得啥都不會,以后被人嫌棄。”對于趙如蕊拒絕趙靖立張羅的親事,他也是很不滿的。
見趙如語幾句話把趙靖安安撫住了不說,趙靖安還轉過來指責自己,趙如蕊頓時氣得不行。
“二弟你有沒有良心?跟趙如語整天吵鬧、打擾你念書相比,我總是安安靜靜的,還給你們燉湯斟茶關心你們,現在倒成了我的不是了?你搞搞清楚,我才是趙家女兒。她算什么,值得你這么維護?”
說著,她指著趙如語罵道:“你可真是狐媚子。迷得平南侯府二公子暈頭轉向不說,靖安維護你也維護得什么似的。我看你得意到幾時!”
說著,她甩了帕子轉身離開。
趙靖安前十四年都是把趙如語當自己雙胞胎妹妹親近、疼愛的。習慣成自然,即便爆出了身世,他遇到事情仍然下意識維護她。
這會兒被趙如蕊這么一說,他滿身不舒服起來。反省了一下自己,覺得兩人既然沒有血緣關系,趙如語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他還是遠著點的好,也免得被人說閑話。
他沒再跟趙如語說什么,轉身也走了。
她這段時間被國子監的大儒們強行進行考前輔導,寫文章又比以前進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