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語有系統的事,趙如熙并沒當回事。她高強度復習了一段時間后,就到了八月鄉試時間。
外地的考生,得在縣衙、府衙、省城貢院一路地考上去,十分奔波。京城的考生卻不必這么奔忙,考試的地點幾乎都是固定的。
考了這么多場,不說趙如熙,便是趙元勛和朱氏都淡定許多了。
仍是趙元勛送趙如熙到考院門口,看著她進去,方才離開。只留馬勝一家帶著馬車輪流在這里守著,以防趙如熙突然離場、提前回家。
仍然是老地方,仍然是那么多監考的人數,只是監考的人不同而已。
有張厲的例子在前面,不說督考官朝廷會經過認真篩選,即便選到跟綏平伯府或趙如熙不對付的考官,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下給趙如熙使絆子。
這次被派來主考趙如熙的是禮部侍郎于擎。其他三個官員都是各部抽過來的。
大家都到齊了,時辰還沒到,戶部的蔣主事閑著沒事,低聲問與他交好的工部官員道:“錢大人可見過知微居士?”
錢大人搖搖頭:“沒見過。不過聽說年紀尚小,才剛及笄。”
蔣主事就感慨道:“看看人家的孩子,怎么這么聰明能干呢。我家孫子都十六、七歲了,才剛剛考了個秀才。知道自己才疏學淺,這次都不敢參加秋闈,怕考不上丟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錢大人笑道:“令孫這是追求穩扎穩打呢,像這樣沉穩的年輕人可不多見。”
蔣主事嘴里謙虛著,臉上卻有自得之意。
這時,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個婆子領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進來了。
這女子五官明媚鮮妍,身材高挑。進來后看到他們,她絲毫不見膽怯,朝大家團團行了一禮,開口道:“學生趙如熙,這陣子有勞諸位考官大人了。”
鄉試一場考試就是三天,這三天吃住都在這間屋子里,一共考三場。為了趙如熙的名聲,蕭圪在選擇主考官的時候都是特意選年紀大的。像主考官于擎,今年就已年逾花甲,六十有三了。其他三人也都在五十以上。
于擎是個和藹老頭。他對趙如熙笑道:“不必多禮,坐吧。”
屋子倒是寬敞。屋子中間只擺了一副桌椅,那是趙如熙的座位。四個考官的桌椅分散在屋子四角。
趙如熙走到桌子前坐下。
蔣主事上前宣讀了考場紀律。然后讓兩個婆子領著趙如熙進了內室,檢查身上有沒有夾帶。
等檢查完畢,看看時辰差不多到了,于擎和錢大人一同出去,領了試卷進來,放到趙如熙面前。
趙如熙將試卷拿起來看了一遍,發現題目都全,字跡清晰,并沒有漏題或模糊不清的情況。她又把題目看了一遍,這才滴了水到硯臺上,開始磨起墨來。
磨墨的過程,就是構思的過程。
大晉的鄉試基本考策論,而這策論里,有考對四書五經理解方面的,有夾雜著算學和律法方面知識的。
比如這次題目第一大題,就選取了《大學》里的一句。讓你對此加以論證。
你首先得熟悉四書五經,知道這句話出自哪一本書,回憶聯系上下文,方可理解題意。當你正確理解題意了,才能針對此意寫文章進行論證。
這寫法跟明清時候的八股文有些相像,但更注重實際論證而不是八股的形式。
再比如題目的第五大題,是有關賑災方面的。說某縣遇洪災,災民幾何,縣里存糧幾何,具體情況如何,如你主持賑災,該怎么辦。
這里不光要算糧食是否夠吃,還要熟悉朝廷在賑災救濟方面的律法知識,以及面對災情如何應對的策略。
如果說,童生試、院試考的是比較基礎的知識性的東西。鄉試則著重考察政事處理能力。
也因此,如果鄉試之時取中的名次高、此人在當地有聲望,便是舉人也可以做官。因為考上了舉人,就已證明你有政事處理能力了。
趙如熙看了第一題,沒有急著下筆。她慢慢磨著墨,把所有的題目都看完,思索著如何立意,如何論證,該寫什么,如何寫,力求做到提筆之前,對整張試卷做到心中有數。
待磨好墨,她便在草稿紙上把每一題的思路給羅列出來。羅列完畢后,再斟酌,看看還有什么遺漏補充。直到試卷上每一題她都認為已思慮妥當了,這才開始打第一題的草稿。
之所以這樣來做題,是因為考試的時間拉得太長,吃睡都得在這里,而睡是睡不好的。
所以第一天精神最足,思維最是活躍,頭腦最為清晰。如果不趁這時把所有題目的解題思路和寫法都想清楚。等第一晚睡不好,第二晚睡不好,頭暈腦脹、腰酸背痛、精疲力盡之時再來考慮最后幾題,你就會發現腦子里裝的全是漿糊,完全想不起要寫什么。
理清了思路、列好了提綱。即便到時候腦子不好使,憑著事先寫好的清晰完整的思路,以及平時寫文章的經驗水平,也能寫出一篇不錯的文章來。
這是趙如熙聽了大儒們說的考試經驗后,自己總結出來的應對之策。
男考場那邊有軍士把守、巡邏,主考官們無須緊緊盯著誰,還可以在考棚里走動走動,巡視一番。
可女考場這里,四個人八只眼睛就這么盯著人家小姑娘三場九天,心臟不強大的小姑娘都被嚇得不敢動彈了。要是大家再去時常去她面前走一走瞅一瞅,那人家都不用考試了。
所以他們這個考場如果沒有必要,是不能走動的。
這就無聊得緊了。
沒事可做,就容易東想西想。
這不,蔣主事剛才跟錢大人剛談完自家孫兒,此時就在想著孫子和趙如熙結親的好處。
他剛才在跟錢大人自謙,其實對自家孫子是極得意的。
他家孫子自幼聰明,長得也十分俊俏,雖說十五、六歲才中秀才,這次還不參加秋闈,但這卻是他們有意壓制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