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穆清儀理了理原主留下的記憶。
原主母親在生弟弟時難產血崩而亡,父親本是武元縣醫署里的七品醫員,在一次出診途中馬車驚馬致車毀人亡,留下剛滿十五歲的穆清儀和八歲弟弟穆清文。
穆清儀自小跟在父親身邊學了些藥理。
父親死后,醫署原先分配給他們一家人住的公屋便被醫署里的一位許姓醫生強占了去,將姐弟倆趕出公屋。
醫署給父親因公殉職的賠償金原本是要給穆清儀的,卻被大伯和二伯以長輩的名義代領,并承諾要用賠償金給姐姐尋門好親,將弟弟養大成人,幫他成家立業。
誰知大伯二伯將姐弟倆帶回村里后,不僅沒將原本就屬于他們的房子還回來,還將他們趕到破爛老屋居住,連原本就屬于父親的田地也不肯歸還一分。
村里人懼怕穆家老大老二,沒人敢幫腔,只有老村長可憐兩個孩子,悄悄送來一些粗糧,讓姐弟二人不至于餓死。
弟弟夜里受風病倒,穆清儀沒錢買藥,大伯二伯聽見她拍門,也不問什么,拿了棍子便來趕人。連親奶奶親大伯都不肯借錢,更何況與她毫不相干的村里人,莫說借錢,便是一碗水也沒人端給她喝。
穆清儀無奈,只得自己上山采藥,兩日沒吃的小丫頭,上了山便力氣耗盡,這才不慎跌落山谷。
穆清儀感嘆世態涼薄,惡人當道。
幸好她來了,不然那八歲的穆清文要如何在那孤冷的山村里活下去。
走出山谷時,天色已然暗下,他們就著月光,朝遠處有著星點亮光的村莊深一腳淺一腳走著。
直到走到村莊里最后一盞油燈熄滅了,他們才走到村口。
依著原主留下的記憶,她很快找到距離村口那棵歪脖樹不遠的土坯破房。
這土坯房原是穆老爺子與兄弟分家后另起的,和穆老太太在這土坯房里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后來大兒子和二兒子又娶妻生子,一大家子十幾口人都住這里。
穆清儀的父親穆三順是老幺,打小就聰明,又肯吃苦好學,被鄰村的赤腳大夫看中,收他當徒弟。
穆大順和穆二順趁機攛掇老兩口,讓他們干脆將三順送到赤腳大夫家中去吃住,這樣既能省下口糧,又能空出一間房,好讓他們成親用。
于是穆三順六歲起便離家,跟著赤腳大夫學醫辯藥。十年間,竟也在十里八鄉闖出一些名頭。
后來又考進醫署,每個月都有固定的月錢拿,從前怕他回家吃糧占房,連在路上遇見都不肯打聲招呼的父母兄弟一齊纏了過來,每月一兩銀子的月錢,穆家就要剝去八錢,說是幫他存著,到時給他起個青磚大瓦房。
青磚大瓦房倒是起了,卻都被大伯二伯一家子占著,連他過年帶著妻女回去都沒地兒住。
穆三順活著時尚且如此,何況現在他死了。
推開形同虛設的籬笆院門,小院里亂七八糟的丟著些看不清是什么的物件,她皺了皺眉,心里有不好的預感。
顧不得多想,她抬腳沖進屋里。
堂屋里倒著兩條長木凳,差點將她拌倒,忍著腳踝處傳來的鉆心疼痛,她一瘸一拐地沖進堂屋后頭左邊的那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