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有一個瞬間,主班醫生突然很希望自己是眼花了。
不是希望張天陽穿不進去,也不是不希望患者得救。
只是希望張天陽可以多穿兩次。
這樣,他還能有點面子。
可是,長長的銀針卻違反他的想象,竟然一路無阻的穿刺了進去!
一直到銀針只剩下1.5厘米在外面,右手感覺到明顯的突破感之后,張天陽才停下。
小心的左手固定針的深度,右手拔出針芯。
“嘀嗒!嘀嗒!”
有些泛白的液體冒了出來!
“成功了!”
兩只小白貓興奮的叫了一聲。
稍微不淡定的那個再次將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
“又是一次排除了上級醫生的不認可,在不可能的條件下創造的勝利!”
“大佬眉頭微微一皺,覺得你是個菜比,果斷讓你起開!”
“大佬開始操作。”
“大佬成功了!”
“臥槽你在說什么!”
鎮定的小白貓再也保持不了鎮定,上去就捂住了正在自由發揮的小白貓的嘴。
然后驚恐的回望,看向被稱為“菜比”的主班醫生。
生怕看到主班醫生的死亡凝視。
然而,主班醫生此刻根本沒空理他們。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在掛在穿刺針尾端的那半滴液體上,嘴巴不由得張大。
還真的穿出來了!
兩針見液!
震驚之下,他甚至忘記了給張天陽遞器械。
然后動作很自然的拔出穿刺針芯,將管子接上,開始測量患者顱內壓。
在壓力的作用下,液體平面速度很快的往上升。
正常人側臥位的腦脊液壓力通常在在80180毫米水柱之間。
而這個患者的腦脊液液平面,很快超過了80,又超過了150,最后超過了180,依舊在往上走。
“腦脊液壓力升高了。”
張天陽皺著眉,眼睛盯著還在上升的液平面,隨口呵斥了一句。
“安靜點!”
同伴捂嘴都沒有用的激動小白貓瞬間沒了聲音。
陽哥發話了,肯定得聽啊!
主班醫生也漸漸從懷疑人生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同樣一臉凝重的盯著依舊在上升的液平面。
一時之間,五個白大褂都在盯著液平面。
兩只小白貓其實并不太明白液面上升的意義。
但是張天陽、林可安,還有主班醫生心里,都不由得繃緊了一根弦。
患者懷疑顱內壓增高這是進行腰穿之前就判斷出來的。
顱內壓增高的時候患者會表現為噴射性的嘔吐。
雖然他們倆并沒有真切看到患者嘔吐時的具體情況,但是從患者嘴角和衣物上的殘留痕跡來看,還是可以推測一二的。
甘露醇已經上了,但是效果可能沒有那么快。
現在,三個人在等的是,顱內壓到底高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還在可控范圍之內,取到送去化驗的腦脊液之后,還可以繼續抽取,以達到降低顱內壓的作用。
但是如果壓力已經高到超過300毫米水柱的時候,就不能放太多。
要不然有可能導致腦疝等危險情況。
壓力的高低,決定了患者后續治療的選擇。
三個人目光交匯處,水平面緩慢的升高。
最終,液面停在了210mm的水平。
“可以放液。”
稍稍松了一口氣,張天陽換掉“7”字管,捏著自己之前插好的三個小試管,開始接滴出來的腦脊液。
“呼”
松了一口氣的聲音分別從左前方和右后方傳來。
“嗚嗚嗚,嗚嗚嗚,啦啦啦”
患者又開始躁動。
但針已經進入了蛛網膜下腔,只要針頭不脫出,稍微動一下問題不大。
張天陽左手不動如山,一邊數著滴數,一邊移動右手的管子。
一般來說,以診斷為目的的腰穿會取三管腦脊液,每管12ml。
分別進行生化、微生物、還有一般性狀的檢查。
很快,三管接滿。
早就準備好蓋子的林可安順手接過,按緊蓋子,然后分別正確的貼上剛剛護士遞來的三個標簽。
張天陽掃了一眼,發現沒有錯誤,右手一晃,又撿起一只注射器。
患者顱內壓增高,適當的放液可以幫助緩解癥狀。
微微帶著點淡黃色的澄清液體從穿刺針中被抽出,神奇的是,患者剛剛還在躁動不安,現在卻乖乖的安靜了下來。
最后,抽針,消毒,貼上敷料。
做完腰穿后需要去枕平臥六個小時,一般這是跟病人說的,現在在搶救室,張天陽順口就跟主班醫生交代了。
主班醫生有些無奈。
身為主治醫師,他當然知道腰穿后的注意事項。
可是剛剛他穿了小半個小時沒穿進去,張天陽兩針到位,現在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聽著。
兩只小白貓在旁邊吃瓜吃的津津有味。
主班醫生到了現在,倒是沒有再感覺丟面子什么的了。
他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
畢竟,今天的事情過后,張天陽在他心目中的“實習生”形象已經被“變態”所代替。
一個實習生打了他的臉,他可能會羞愧,說不定還會惱羞成怒。
可是一個變態打了他的臉,他有啥好羞愧的?
這樣年輕的變態小醫生,到了以后,就算是主任都得被他打臉。
自己這臉,也沒那么金貴。
君不見上次他堅持給“必死”的病人做胃鏡的時候,群里那么多主治都被挨個打臉了呢!
自己這次不過是當了一次對比的背景板,又不是跳出來百般阻撓的大反派。
問題不大!
放出一部分腦脊液之后,患者的亢奮狀態有了明顯的好轉。
不知道到底是張天陽放腦脊液的功勞,還是之前給的藥物起了作用。
患者的家屬匆匆趕來。
主班醫生、張天陽,還有醫療值班一起給家屬解釋了病情。
同桌吃飯的同學還有飯店的老板不辭辛苦調來了監控,一起還原了當時的情景。
急診大廳里的眾多女性患者們也紛紛熱情的補充細節。
患者家屬聽的眼淚汪汪,抓住張天陽的手求他救救自己的兒子。
用力之大,把他的手都捏出了紅印。
至于為什么下意識的抓住他,而不是抓住主班醫生
主班醫生表示淡定,畢竟張天陽是個變態啊
神經內科的住院總也匆匆趕來,熟悉病情之后,決定馬上安排床位,以最快的速度收緊神經內科。
剩下的,就是等腰穿結果出來,然后明確診斷,并上治療。
在診斷上,神經內科的住院總傾向于相信張天陽的判斷。
晚上八點半,莫名其妙的多上了幾個小時急診班的一男一女功成身退。
搶救室里,規律的監護儀“滴滴”聲此起彼伏。
兩只小白貓湊在一起雙眼放光的聊著剛剛的事情。
激動的小白貓抱著手機痛呼。
“啊!我忘記跟大神要聯系方式了!”
鎮定的小白貓表示安慰。
“沒事,你可以跟學霸安要。”
“為什么學霸安會有大神的聯系方式?嗯?他們倆該不會是一對吧!”
激動的小白貓再次激動了起來,可是轉眼間就被鎮定的小白貓潑了一盆冷水。
“emmm,有一說一,我覺得不太可能。”
“為什么?”
“你想啊,一山不容二虎,兩攻相遇,必有一受。
你覺得是陽哥會屈服,還是安姐會屈服?”
“我曹!”
激動的小白貓仔細想了想,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大神的側臉和安姐的眼神殺,不由得猛地搖頭。
“我覺得都不會!”
“你們在聊什么?”
主班醫生的聲音突如其來。
鎮定的小白貓僵硬的轉頭,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的豬隊友就已經順口回答了問話。
“嗯,我們在聊,剛剛那兩個大神會不會是一對。”
話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靜。
激動的小白貓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說錯了話,眼神徒然變得驚恐起來。
“我,不是,我們”
“我覺得有可能。”
主班醫生卻根本沒有在意,反而皺著眉頭認真的思考,然后給出自己的看法。
“你看,他們倆的配合很默契啊!”
激動的小白貓一愣,瞬間又激動起來。
“是吧!我也覺得!”
“我還是覺得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我就覺得可能啊!”
“就是不可能啊”
搶救室里,三個白大褂其樂融融。
“滴滴”
“滴滴”
監護儀繼續此起彼伏,奏出安穩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