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船最終是沒有臉面再待下來，直接拖著郭采耳，一聲不吭的狼狽逃出了手術間。
直到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王船的腳步還是有些虛浮。
他們都是在協和待過很久的人，見過最頂級的醫師，最嚴苛的標準。
而即便是用協和醫院的嚴苛標準，唐樓今天的手術水平，依舊是挑不出一絲毛病。
隨便拿出一點，比如切開，比如縫合，唐樓的手法，判斷的時機，開刀位置的選擇，縫合完成的觀感。
腦海里又過了一遍唐樓的操作畫面，王船身子都有些顫栗。
這種技術，就是他苦苦追求而不可得的。
“原來他真的每天能夠完成8臺腹外疝的手術。”
走了幾步，郭采耳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嗯。”
王船身子也是頓了頓，語氣有些沮喪。
之前他還覺得唐樓可笑，不過是在作秀。可是看過唐樓的手術之后，他才知道，即便是8臺手術，也只是因為患者數量，市一院的人員配置，導致他只能做8臺而已。
郭采耳走了幾步，輕輕的問道：“王博士，你說如果我們按著唐樓這樣的高強度手術，積累足夠的手術量，是不是也能掌握如此精妙的技術。”
王船很想說是，但是又如何說得出口，終于還是搖了搖頭。
即便是做的手術量再多，也不可能練就唐樓的這種操作。
如果僅僅憑借變態的努力就能夠擁有變態的實力，那精力旺盛的醫師有的是。
可事實就是，手術這種東西，就是要看天賦的。
這種就像是體育運動，百米跑，經過專業訓練之后，肯定會有提高，但是訓練到一定程度就會陷入瓶頸，再怎么練也練不出第二個博爾特。
一想到這里，王船就有些莫名的沮喪，之前他有著足夠的底氣去挑選腹外疝的患者，也不會照顧航翠山那邊的情緒，但是現在，他很清楚，在腹外疝領域，唐樓才是那個更好的選擇。
王船又走了幾步，停下來：“這幾天安排的腹外疝手術做完后，不要再安排新的手術了。也不要再談論腹外疝的課題，等我回去研究之后，再決定開展新的術式。”
王船丟下這句話之后，疾步先行離開。
“哦。”
郭采耳有些失望，又有些難過，本來她已經計劃好了整個腹外疝課題，辦公室桌子上還堆著厚厚的一對患者資料，都是精挑細選符合研究課題的。
但是，現在僅僅因為唐樓的一臺手術就付之東流。
沈冰冰的辦公室之中。
“什么？你要取消腹外疝的課題？為什么？”
沈冰冰非常的詫異，她可以是已經動用了很多的關系，從其余各個兄弟單位挑選了很多合適的患者病歷。
而且有許多的特殊身份的患者，也是奔著協和醫院王博士的名頭來的，這幾個患者處理好了，對于之后在禾城醫學圈的影響力和口碑有非常正面的作用。
王船并沒有回答沈冰冰的問題，也沒有想解釋。
“唐樓真的只是剛畢業沒多久的實習生？”
“嗯，程主任從余縣醫院選上來進修的。嚴格來說，還不到半年。”
沈冰冰對于唐樓還是有所了解，很快將唐樓這些日子在普外科的表現和王船說了一遍。
“他比我小了將近10歲。”
王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的青胡茬，又想到了手術室之中那些畫面，語氣幽怨：“我這個歲數，還在給你當司機，助理，陪吃陪喝陪睡，除了難得賞賜的關腹和縫合，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你身上了。”
沈冰冰老臉一紅，當時她剛離婚，又是虎狼之年，急需要安慰，白天各種手術，晚上就各種姿勢。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沈冰冰看到了王船身上的潛力，他的雙手，他的十指，修長靈活有力，一定能夠適應高頻率高強度的手術動作，也能靈活的完成各種器械的小操作。
同時，王船體力旺盛，忍耐力也非常人可比，更關鍵的是，他很會安慰人，很會討人歡心，非常適合處理醫患關系。
果然，接下來在沈冰冰的重點培養下，一年后，王船就一鳴驚人。
之后更是得到了來自協和醫院的老教授的賞識，得到了去帝都進修的機會。
“也就是說他現在對于闌尾切除術，膽囊切除術，腹外疝修補術都很精通。”
王船聽完之后，稍稍安慰了一點，畢竟還只是最基礎的術式，也都是一二級手術。
王船緩了緩神，總算是恢復了自信，他掌握的術式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不乏四級、五級手術，還有很多市一院都未曾開展過得新術式。
“被一個小醫師唬住了，還真是丟臉啊。”
王船自嘲了一下，雖然唐樓在一二級手術上做的勝過他，但是作為副主任級別的醫師，其實是很少會將精力放在這種二三級手術上。
這一次選擇腹外疝，也僅僅是想要做一個課題，而且之后的大部分的研究數據，都是郭采耳來做的。
王船想通了之后，也不再糾結，畢竟對于他來說，沒必要和唐樓比初級操作。
“我接下來準備推行胃和十二指腸方面的術式。”
王船定了新的計劃，準備挑選一些唐樓的資歷還無法接觸，不夠資格開展的術式。
沈冰冰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依舊還是選擇支持他：“知道了。只是，那些特殊身份的腹外疝患者怎么弄？”
王船想了想：“就當做送給航翠山那邊的禮物了。”
“你倒是大氣。”
沈冰冰稍稍有些不滿，不過既然王船不想做腹外疝了，她也不想勉強：“倒是便宜他們了。”
“今晚你要好好補償我。”沈冰冰站起來，一手挑了挑王船的下巴。
王船一把抓出沈冰冰的食指：“正好，今天我也火氣挺大。”
“是么。”
“誰怕誰。”
第二日，沈冰冰面色紅潤的早早來醫院上班。
而王船博士，直到日上三竿才步履蹣跚的來到了辦公室。
在王船準備新的術式推進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你說什么？姑父之前做的腹外疝手術出現了反復和切口感染？”
“你別慌，我一會來了解一下姑父的情況。”
王船放下電話之后，臉色很難看，之前他還沒有回市一院，由于自己在市一院的名聲不好，所以將姑父推薦到了市軍醫院手術。
沒想到竟然術后出現了反復和切口感染，現在自己回到了市一院，姑姑當然找到了他。
只是，外科醫生之中有一種不成文的約定，自己是不給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做手術的。
醫學是個很復雜的事情，同樣的癥狀原因可能是多種多樣的，當關系到自己或是家人和好朋友的時候，遇到大問題時，要做診斷就會受到感情因素的影響!
傾向于保守的治療方法!這對病人是不利的!而且一旦誤診，對自己的自責也更大!
而且，姑父的癥狀顯然是非常嚴重的，復發疝加上切口感染。
一般的醫生都不敢做的，而且他也看不上市一院的一些醫生。
送去省里，也不可能那么快手術。
焦急中，王船腦海中蹦出了一個身影。
難道要去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