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翦一行人信心滿滿而來,最后卻是鎩羽而歸。
眾人也不敢在梁城多做停留,離開了德裕樓就趕緊出城快馬即便地遠離了梁城。確定了楚凌并沒有派兵馬跟隨攔截他們,眾人方才松了口氣。再看向黃翦的時候,眾人眼中卻多了幾分怨氣。特別是丟了一雙眼睛的孫豹,被人攙扶著臉色有些蒼白,聲音卻格外的冷厲,“姓黃的,你說十拿九穩我才跟你來的,現在你怎么說?”
黃翦垂眸,淡淡道:“孫兄稍安勿躁,這事兒…雖然有些意外,但是你也不能怪我啊。”
“不怪你?”孫豹怒道,“不怪你難道怪我?!”
黃翦道:“這個…那神佑公主再怎么說也是一國公主,梁城如今是她的地盤,孫兄在別人的地盤上對她不敬。這個……”就差沒說,誰讓你眼睛沒長好到處亂看的?不然怎么別人沒事就你出事了?
孫豹臉色鐵青,想起自己從此再也無法看見了,心中更是恨意翻騰,“那個賤人!我不會放過她的!”
旁邊那中年書生不屑地瞥了瞥嘴,都這副模樣了還逞口舌之快,這孫豹現在該想的不是如何報仇,而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在座的可沒有一個是善茬,孫豹變成了瞎子,還想保住自己的勢力和性命么?其他人紛紛對視了幾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幾分意味深長。
“黃兄,孫豹子的話倒也不是沒有幾分道理,先前咱們可是都聽你了你的話才走這一趟的。若是這事兒不成…咱們就只好散了,依然各自回家做自己的營生了。”
黃翦笑道:“各位息怒,恕我直言,我也沒想到這個神佑公主竟然如此不識抬舉。既然她看不上咱們兄弟,咱們也不必跟她客氣了。”
眾人紛紛看向黃翦,“黃兄早有打算?”
黃翦笑道:“這是自然。”
“黃兄想要如何?”一人有些焦急地問道。
黃翦微微瞇眼,冷笑一聲道:“既然神佑公主不肯合作,咱們就將她趕出梁州便是。這梁州,終究還是咱們的梁州,誰來了都不好使,無論是天啟人還是貊族人!”
“這話倒是不錯。”眾人紛紛應聲道,雖然這些年梁州被貊族人通知,但是對他們這些擁有各自不弱勢力的悍匪來說其實拘束并不大。梁州的山賊悍匪剿不完,滅了一茬很快就能又長出來一茬,最初的時候貊族人或許還想過剿滅,但是到了后來也就漸漸懶得管了。只要他們不劫掠貊族人和大的城池,貊族駐軍幾乎是不會管他們的。
因此,說梁州除了幾座大城以外的地方都是屬于他們的,也并不為過。
原本還想套個官兒當當,也從此洗去了山賊匪寇的身份,但是既然這個神佑公主不給面子,那邊算了。他們自己占山為王,還自由一些呢。
“黃兄的意思是,依然投靠貊族人?”
黃翦笑道:“什么投靠貊族人?如今南軍是百里駙馬做主了。百里公子可是跟咱們一樣的,以后…這北晉到底誰說了算還不好說呢。”
“成,就聽黃兄的!”
“不錯,那神佑公主不給咱們面子,咱們也要給她一點顏色看看。一介女流之輩,不在閨房里繡花,還真以為自己不得了了!”
“這話在理,就得給她一點顏色看看。誰不知道她是看不起咱們兄弟?黃兄,你說怎么辦吧。”
“多謝各位信任,各位請放心,既然大家信任黃某,黃某自然不會讓各位失望的。”
目送一行人遠去,旁邊的山上才鉆出了兩個人來。黃靖軒嘴里叼著一根草根,皺眉道:“我真不懂公主在想什么,要是咱們這會兒一陣亂箭射出去,那些山賊還不死的干干凈凈的?”
他旁邊,上官允儒靠著樹干懶洋洋地道:“你說的輕松,十幾萬南軍,還有好幾萬的山賊悍匪,一下子群龍無首無人約束,梁州的百姓還活不活了?咱們一下子可滅不掉那么多人。更何況,這姓黃的大張旗鼓的說要投效公主共同驅逐貊族人,結果卻有去無回。天下人怎么看公主?”
“我以為公主不在乎這個。”黃靖軒道。
上官允儒道:“公子自己自然不在乎,但是公主現在代表著的是整個天啟朝廷和天啟禁軍。天啟禁軍言而無信設計謀殺黃翦,你覺得天下人會如何想?”
黃靖軒摸著下巴喃喃道:“聰明人自然能看清楚誰對誰錯。”
“這世上,絕大多數都不是聰明人。”上官允儒道:“很多人只會以訛傳訛,傳得多了就算是假的也會變成真的,你難道還要一個一個的去解釋?”黃靖軒聳聳肩道:“行吧,公主怎么說我們怎么辦。”上官允儒笑道:“那就走吧,別廢話了。”
“走!”
神佑公主拒絕黃翦投效的消息很快便在梁州傳開了,但是對楚凌等人的影響卻并不大。梁州的百姓大多都是知道那些跟著黃翦的人是個什么玩意兒的,即便是對南軍,普通的梁州人也并不喜歡。
畢竟在他們眼中,南軍不過數貊族人的走狗和幾個南軍統領手中的爪牙而已。并未比那些山賊悍匪好好到哪兒去。神佑公主是代表著朝廷的,神佑公主拒絕他們就代表天啟朝廷拒絕他們。這是一件好事,證明天啟兵馬跟那些人并不是一路地。
因此,在城中駐守的將士倒是能夠感覺到梁城不少百姓看他們的目光比先前的畏懼戒備要溫和了許多。
楚凌每日依然來往于梁城和城外的大營之中,梁城附近剛剛因為打過仗而顯得有些凋敝的民生商業也漸漸地開始恢復了起來。但是梁州的文武官員逃走的差不多了,一時間人手便十分不夠,楚凌只得從神佑軍中調人前去暫時接手。這邊是這幾年楚凌訓練神佑軍的好處,神佑軍如今將士三萬人,將來除非出現戰損也不會再擴充。但是跟尋常兵馬不一樣的是,神佑軍將士至少有大半都是能夠段文識字的。而其中更不乏學問不俗的人。如此一來,他們既可以上陣殺敵,別的職責他們同樣也能夠勝任。
外人只知道神佑軍是神佑公主親衛,得公主看重自然待遇也高于旁人,卻不知道他們無論是訓練還是別的什么也同樣比旁人辛苦。
楚凌踏入軍中,寬大的校場上將士正在訓練。
“阿凌姐姐!”肖嫣兒穿著一身淺藍布衣,遠遠的看到楚凌便蹦了過來,“阿凌姐姐,你可算來了,我好多天沒有看到你了。”
楚凌微微挑眉笑道:“好多天沒看到我,是因為什么?”肖姑娘這些日子,可當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就算是她想見人還要派人來請呢。
肖嫣兒眨了眨眼睛,抬頭看天低頭看地就是不看楚凌,“啊?是因為什么啊。”
楚凌輕笑一聲,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臉頰道:“你還好意思說,這些天你進過城去過府衙嗎?就連蕭艨進城的時間都比你多。”肖嫣兒連忙捂著腮幫子道:“阿凌姐姐,南宮御月在府衙里啊,我怎么敢進去?萬一他一巴掌拍死我怎么辦?”
楚凌嘆了口氣,“姑娘長大了,知道要拱白菜了。”
“什么白菜?”肖嫣兒不解地道。
楚凌有些憂郁地搖搖頭,問道:“蕭艨呢,我找蕭艨有事。”
“蕭艨在后面練劍!”肖嫣兒連忙道。
楚凌斜睨了她一眼,“知道的這么清楚?說說看,你跟蕭艨發展到哪一步了?”
肖嫣兒呆了一下,頓時臉頰緋紅。她怒瞪著楚凌,“阿凌姐姐!”
楚凌有些好奇,“你這是…在不好意思?”
“啊,我想起來我曬在外面的藥還沒收,我先走了阿凌姐姐再會啊。”說完,肖嫣兒一陣風一般地跑走了。楚凌望著她飄走的背影,抬頭望了一眼天空淡淡的暖陽,“如今這梁州的天氣已經熱到只用半個時辰就能把藥曬干了?”這一大早的,肖嫣兒的藥材曬了有半個時辰沒有?如果真的有那藥的話。
她身后傳來祝搖紅的笑聲,“公主既然知道,何必還要逗弄小姑娘呢。”楚凌轉身看著走向自己的祝搖紅搖頭道:“她可不是小姑娘了。”真算年紀的話,肖嫣兒比她還要大好幾歲。不過那小臉倒是真的粉嫩,再過個十年她說不定會羨慕肖嫣兒了。
“你這些日子常在軍中,怎么樣?那兩個……”
祝搖紅眼睛一轉,笑道:“這個么…公主不如去問問看蕭將軍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請咱們喝喜酒了。”楚凌挑眉,“這么說是有進展了?”也對,肖嫣兒可不是什么好脾氣的,當年因為云行月腦子壞掉了不算。要是蕭艨一點兒也不理睬她的話,她也不可能這么久還追著蕭艨團團轉還能這么自得其樂。
“回頭是該跟蕭艨聊聊了。”
祝搖紅低聲笑道:“還有鄭將軍和葉家姐姐,怎么樣了?”
“你連這個都知道?”楚凌驚訝地道。
祝搖紅道:“當年在紅溪寨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不過他們也真能磨蹭的,說不得還要公主您這個做義妹的推一把。”
楚凌對此很是贊同,她也沒見過比鄭洛和葉二娘更能磨嘰的人了。這么多年了,這兩個人要是按照正常的時時間來算,說不定再過兩年孩子都該成婚了。這么想想,她這個做義妹的實在是太失職了。
“公主一大早過來,不是專程問別人的感情的吧?”祝搖紅問道。
楚凌這才拋開了腦海中思索的事情,正色道:“確實有大事。”
祝搖紅神色也跟著嚴肅起來,微微思索了一下,“貊族援兵來了?”
楚凌微微點頭道:“素和明光和拓跋贊,領貊族騎兵十二萬,南軍二十萬往梁城來了。”
祝搖紅皺眉道:“北晉哪兒來那么多兵馬?”去年貊族人損失的兵馬可不算少。如今還要攔截寧州的滄云軍,還有潤州信州惠州一線也不安生,貊族人從哪兒還能輕易抽調出十二萬騎兵來攻打梁州?楚凌輕嘆了口氣道:“我們剛剛得到消息,拓跋羅將晉州以南所有的兵馬全部給了拓跋贊和素和明光。十二萬還是綽綽有余的。”
祝搖紅笑道:“看來北晉人是真急了,若是如此,晉州以南大片地方都無人駐守,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在那一代起兵,拓跋羅要怎么辦?”
楚凌道:“北晉剛剛頒布了緊急征兵地詔令,不僅征召貊族人,連貊族與外族的混血也召。短短不過半月,已經征召了數十萬兵馬,這些貊族人少見訓練就可以上戰場。”
祝搖紅道:“這么算起來,都要占貊族青壯近半數了吧?若是再征…以后貊族人只怕吃不消。”
楚凌搖頭道:“你別忘了,貊族人跟中原人不一樣。他們原本便是全民皆兵的民族,所以他們的兵馬未必有我們以為的那么短缺。而且…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已,我猜他們不介意向塞外部落借兵。素和明光不久還有幾萬兵馬在關內么?”
祝搖紅微微蹙眉,“他們就不怕請神容易送神難?”
楚凌嘆氣道:“所以說,萬不得已…不到絕境拓跋羅想必也不會自找麻煩的。”
祝搖紅點點頭道:“這么說,咱們確實是有一場硬仗要打了。素和狼主名震塞外,若是能夠見識一下,也是幸事。”
楚凌有些無奈地苦笑,“如果可惜選,我可不想跟素和明光交手。”
祝搖紅笑道:“我想起來了,公主在上京的時候跟素和明光交過手。話說回來,當初素和明光好像還向公主求親來著?”
楚凌無奈苦笑道:“不過是玩笑罷了,如何能當真?當時我與他不算交手,只是隨意切磋了一下,都沒盡全力。不過素和明光這個人…深不可測,若是跟他交手,千萬不可輕敵。”
聽楚凌這么說,祝搖紅自然也不會不重視,“公主放心,我知道了。”
“咱們先去見蕭將軍吧。”楚凌道。
“是,公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