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安敢放肆!”
就見聲音落下之時,一個人影從龍驤郡郡城之內沖天飛起,眨眼之間飛掠到了碼頭上空。
那人卻是一個穿著黑色甲胄的軍將,手提一桿大槍,年約四十許,面容肅穆,氣度威嚴。
這名軍將驟一出現,手中的大槍便化作一道流光,從天落下,朝著運河之上的那頭怪鯢刺去。
運河之上的怪鯢,雖為化作人形,但這般巨大的體型,長度幾乎有運河三分之一寬,在水中比之一般的艨艟巨劍還要來得巍峨,自是有天賦神通在身。
“砰!”
一道數十丈高的水柱從運河之上憑空而起,巨大的水浪比起方才怪鯢要淹沒碼頭的浪頭絲毫不下分毫。
那卷動的巨浪涌動起來,登時將那黑甲軍將手里疾射而出的大槍給抵住,偏移了方向。
“好畜生!”
黑甲武將厲喝一聲,抬手一招,那被他投射而出的大槍化作一道流光,再次飛到了手中。
不過,趁著這眨眼之間的空隙,黑甲武將人已落在了水漬斑斑雜亂不堪的碼頭邊緣,顯然其人雖是不凡,但只有短暫的飛縱能力,卻無真正的飛行之能。
“嗚哇——”
運河之中的怪鯢,見一個浪頭破去了黑甲武將的大槍攻擊,口中再次發出一聲宛如嬰兒啼哭,又似蛙鳴般的叫聲,猛地身形打了一個巨大的浪花,龐大的體型馱著身上的眾多子嗣子孫,潛入到了水下。
那黑甲武將還想再度攻擊,可錯過了方才的那一次機會,哪里還來得及,僅僅片刻間,那怪你潛入水中,掀起一陣波濤滾滾,再沒了半點蹤跡。
岸上圍觀的眾人,一時都默然無語。
若非碼頭有小半都毀壞,木頭、木板、船只等等各種暫無到處飄飛,又有方才落水的,不知從哪里爬了出來,眾人幾乎覺得這一場水怪肆虐,不過是幻覺一場。
然后,當眾人抬頭看到那立于空中的裴楚,還有一臉剽悍氣息的武將,又再度回過神來。
片刻前,那怪鯢掀起滔天巨浪,傾覆碼頭,裴楚抬手間呼風而來,形成直沖天際的巨大水龍卷,這等天地之威,對于普通人來說,已是天人。
甚至,其中不少見識短淺些的,已是想要跪伏在地,行膜拜之禮。
生民百姓多知曉這事件有妖魔鬼魅事,有修道之人,可大周承平兩百年,此前即便有所耳聞,但多未曾見過。
如今真正親眼目睹,那等震撼,絕非三言兩語可以形容。
裴楚此刻卻不知眾人的想法,他心中只是訝然于中州之地竟還能有這般巨大的怪鯢,以那怪鯢的體型,比之江海之中的巨鯨也不遜色,哪怕是運河開闊,大河綿延,但想要容納這等巨物,也絕非不容易。
不過,這方世界畢竟玄奇,尤其是裴楚所了解到的近些年或許天地有風雷激蕩,各種精怪鬼魅之物漸多,在涼龍縣時,還生出了成千上萬的精怪匯聚如潮,圍攻縣城的事情。
是以,真的有什么緣由,誕生了這等巨獸,倒也不是說不過去。
“人道氣運將盡,所以萬類霜天競自由?!”
裴楚從天空落下,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
自從在嶧山府君處聽聞了這一句話后,他一路所見所聞確實多有這般的端倪,最初可能還有些不太明白,但如今大抵已經有些看清。換而言之,這方世界應當是有一場大劫,這場大劫將或影響此方世界的人類,所以大周朝廷收攏防線,還有浮羅教那圣女當日在東越城所言,裴楚兩相印證,諸多怪異的之事的發生就能夠解釋得清楚。
只不過,依舊有許多地方他還談不上看得特別透徹。
“或許此次玉京之行能夠得到答案。”
裴楚心中思忖,大周王朝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此前對于天下的監控和管制,算是相當嚴格,其中主要體現在,裴楚到現在依舊對于大周朝立國之前的前朝,以及之前的諸多歷史秘聞了解太多。
不過他大抵也知道,這和他一直游離于底層有關系,道法有成之后,接觸到的道門或者教門中人,少數除了豬道人這般的,大多數都交情泛泛,所知有限。
至于說張萬夫,對方或許知曉一些事,但這等豪俠人物,心智堅毅,對于過往如何并不在意,心中所思所想,都是面前和將來。若有人擋路,一斧頭砍了便是。
“也不知素素如今又怎樣了?”
裴楚腦海里由于那怪鯢出現,引起了思緒飄飛,不經意間想到了那個和他一起從越州山村走出來的小女孩。
或許是受到裴楚的影響,還有所見底層生民百姓多艱,無人在意,陳素選擇了一條極為艱難的道路。
這條路裴楚曾經也有想過,只是隨著他道法精進,層次不斷拔高,想更進一步看清這方世界的真正的本質才做行動,但陳素已然堅定地走在路上。
不過,他雖已離去,但對于陳素的那邊的發展倒依舊有些了解。
這種了解,來自于他隨手收的徒弟慕子諒,不時會以焚香禱告的方式,讓裴楚知曉那邊的情況。
他如今法力漸長,但所得神通只到二品,知世有無吉兇之事,位次得覺圣。想要心念所感,以心逆照未來福禍陰中事,至少要達到四品轉通,位次通覺圣才行。
不過他習練無字書道法,自開道門一脈,收徒授符,可謂祖師。
慕子諒所在,只要禱告祭祀,他自能生出感應。
“爾是何人,方才為何容那孽障安然離去?”
就在裴楚從天空落下,思緒飄飛間,忽然一聲低喝在他耳旁響起。
裴楚側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說話之人正是方才從龍驤郡郡城內飛出的那名黑甲武將,只見對方眉宇之間煞氣深深,雙目盯著裴楚隱含怒火。
裴楚眉頭輕蹙,對于這名黑甲武將并無多好的臉色,只是淡然道:“既未傷人,我自容得它們離去。”
他方才邁入運河上空時,就已感應過,那怪鯢雖造成了不少船只傾覆,又損毀了小半個碼頭,濁浪滔天,可并未曾有意傷人。
即便有不少人落水,但這運河邊上尋營生的百姓,多半都會水,如那屠鳥兒一般,在浪濤里來回打旋了好一陣,上岸雖然是累得精疲力竭,可也并未真的丟了性命。
裴楚自知,這是那怪鯢雖為化形,但能長到這般巨大的體型,早已有了靈智,知曉若是害得人命,肯定要遭追擊報復。
當然,其中有裴楚出手的緣故,那怪鯢掀起的巨浪打向錢家貨棧,若非他出手,那個浪頭之下,定然會讓一些逃避不及的人丟了性命。
不過,他念及這怪鯢事出有因,心中有感,饒對方離去。
那黑甲武將聽到裴楚淡然回復,臉上的怒意更甚,手中的大槍甚至舉起了起來,喝道:“那水怪為害,自是要誅殺。爾既然有術法在身,就當鏟除此獠。”
“嗯?”裴楚見著黑甲武將咄咄逼人,臉上反而露出了笑意,“既然是水怪危害,這鏟除妖魔之事,合當是將軍的職司才是。”
說著,裴楚忽然話鋒一轉,望著這黑甲武將突然問道,“反而是我有話問將軍,此處貨棧為和會有精怪之屬被裝入木箱之中?又是欲運往何處?”
“嗯?”
那黑甲武將臉色微變,手中的鐵槍似乎隱隱顫動了起來,望著裴楚再次厲聲喝道,“爾到底是何人,道門九宗還是旁門修士,速速道來。”
“竟然真和這黑甲武將有關?”
裴楚見對方的語氣和動作,心下微動。
那怪鯢顯然是妖怪之流,體型極大,已是生出了天賦神通。
而那怪鯢的后代子嗣也明顯不尋常,是精怪一類。以此前涼龍縣的經歷,中州如今禁絕妖魔鬼魅精怪之流進入,但卻有人以此法偷渡,其中定然有緣由。
只是還不知這黑甲武將的身份……
裴楚又瞥了一眼對方手中的大槍,他能夠感受那槍身上傳來的氣息,與他所用過的環首直刀類似,都是以龍虎氣淬煉過,能破法誅邪。
只是比起普通的環首直刀來說,這鐵槍上的龍虎氣息更濃,且似乎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黑甲武將雙目盯著裴楚,此刻眼中隱隱泛起了殺機,似乎下一刻就想要朝裴楚發起攻擊。
不過,他又不敢貿然動手,方才裴楚抬手卷起的水龍卷,浩大神威,他即便有破法之兵在身,可自忖也難以對付的了。
尤其是如今天下道門和諸多左道修士入中州,一個處理不甚,就不知要引起多少禍亂。
噠噠噠噠——
這時,碼頭岸上的官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亦是響起。
一隊百多人的黑甲鐵騎,呼嘯而至。
這隊黑甲鐵騎,人馬俱甲,雖人數不過百余,可奔行之間,氣機相連,隱約引發起了微弱天象,仿佛其奔騰之間,就如一團黑云壓來,氣勢極其不凡。
這隊黑甲鐵騎最前方的一匹馬上,有一名軍將打著旗幟,隨風飄揚。
黑甲武將見到援兵到來,氣勢陡增,手中的大槍越發的嗡嗡震顫不停。
裴楚卻并未理會黑甲武將,反而遙遙望了一眼遠處那飄飛的旗幟。
旗幟上書兩字——鎮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