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吳蘊將手指抵在了李玄一的額頭上,心中似乎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在說:“殺了他!”
吳蘊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殺,還是不殺?李玄一和我無冤無仇,甚至無償為自己看相,而且若不是他,自己也無法得知這么多東西。”
“若是不殺的話,偏偏他剛剛聽到的都算是自己的秘辛。”
一時間,吳蘊陷入了糾結,但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吳蘊的眼睛已經恢復的清明,自己做事只需無愧于心就好,剛剛既然那個“吳蘊”沒殺死他,也算是他命不該絕。
此時,吳蘊下定心意后,已將李玄一扶了起來,將手貼在其后背渡入真氣為其療傷,沒過多久,李玄一突然身子一震,朝著身前噴出一口污血。
吳蘊立即停下動作,只見李玄一吐出這口血后,開始劇烈的呼吸起來,吳蘊快速的在他的身上連點幾下,為其止血壓制內傷。
只見李玄一才好了一點,剛一回頭,見到吳蘊的臉,又如同見鬼了一般,再次發瘋似的嚎叫起來,而后一邊朝著廟外跑去,沒入黑暗之中。
吳蘊輕嘆一口氣,任其離開,聽著他的嚎叫聲越來越遠。
最終,聲音戛然而止,如同燃燒的火苗突然被生生掐滅了一般,廟中重新陷于平靜。
唯有篝火還在燃燒著,“噼啪”的聲音不斷重復著。
吳蘊緩緩拔出劍,朝著門外走去,身影同樣沒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見,唯有那一團火依舊在廟內燃燒著。
一只秋末的寒蟬縮在樹枝頭,用盡全力的振動著鼓膜,發出生命最后聲音。很快,它也將塵歸塵,土歸土了。
就像不遠處倒在那里的人,他同樣在掙扎著,目光中的清明時隱時現,微微躬著身子,不停的哆嗦著。
極輕的腳步聲響起,他的身前已經站了一個人,那個人手持一柄怪異的長劍。
那個人的聲音很平淡:“你現在是李玄一,還是‘吳蘊’呢?”
倒在地上的李玄一此時已經停止了掙扎,雙眼恢復了清明,仰躺著,看著眼前的人道:“我當然是李玄一,只是有那么一點不同。”
吳蘊的劍抵在了李玄一的心口,說道:“其實你也可以叫‘吳蘊’的,我不介意。”
“李玄一”的眼睛看著,語氣平淡:“你是怎么發現的?我剛剛有破綻嗎?”
吳蘊笑了:“你剛剛做的一切很完美,我沒有找到破綻。但是,你卻低估了你自己的欲望。”
“什么欲望?”地上的“李玄一”眉頭一挑,摸了摸鼻子。
這個動作如果換做一個年輕人,自然沒什么奇怪,只是出現在一個中年人的身上,卻顯得有些怪異起來。
吳蘊的眼神平靜道:“求生的欲望。如果是我,我不相信我到了你那種境地,會這么坦然的接受安排,接受死亡。”
“我相信你說的話里十句有九句都是實話,我唯獨不相信你會甘心成為棋子。出現,然后完成一個虛無縹緲的使命,最后消散。”
吳蘊的眼睛越來越明亮,聲音卻依舊平靜:“我若是你,四年前得知自己三年后會死,便會想盡辦法的避開那一死。
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去燕子磯,應該就是你能活下來的唯一方法,所以是你自己到了那里,而不是你醒來后發現自己在那里,我說的對么?”
“李玄一”點點頭,笑道:“不錯,你和我果然不愧是同一個人,就連想法都一樣。”
吳蘊接著道:“你說你在李玄一道出多年前見過我的時候,就能從我身體里出來,這個我相信,但你能和我融為一體,難道不能和別人融為一體么?
這個疑問,在聯想到武當山上,你和那個老道人交手的那一掌時,我便解開了。而后我便想到,如果有可能的話,你還能和誰融為一體。”
“李玄一”笑道:“所以你就想到了李玄一?”
吳蘊點頭:“唯有李玄一,只有他才是將你我聯系到一起的人。若不是他,你在三年前就死了,我也會和所有其他降臨這世界的玩家一樣。”
地上的“李玄一”長松一口氣道:“說的不錯,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所以最大的變數其實不是他,而是我。”
吳蘊笑道:“你殺他,是因為你發現也能和他融為一體后,不想再像過去在我身上那樣,只做個看客,而想有個自己的身體,有個新身份。
而他一死,你就能夠取而代之,所以在廟里,你費盡心思的在我面前表演了一個為了清除變數、為使命獻身的形象,就是為了讓我相信你。”
“李玄一”低笑一聲:“不錯,我賭對了,我那時候在賭,你如果發現李玄一還活著,并不會殺他,而且還會放他離開。
只是沒想到還是讓你發現了破綻,而且我同樣也沒想到,李玄一的意志居然能臨死反撲,和我爭奪身體的控制權。”
吳蘊笑了,說道:“我猜你下一步就是想勸我放過你,以你現在這具身體的實力,逃跑是沒有用的。”
“李玄一”笑道:“你若是愿意放了我,以后我就是李玄一,這個世上也只有一個吳蘊,這個事情天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到時候你我永不相犯。
若是你不放心的話,還可以控制我吃毒藥,讓我替你辦事,而且永遠受制于你。到時候,你讓我做什么我都做,怎么樣?”
吳蘊微微點頭,笑容和煦道:“你說的讓我心動了。”
“李玄一”也笑道:“我敢打賭,你有了我替你辦事,絕對如虎添翼,畢竟這個身體代表的可是整個麻衣派,所以現在你可以把劍放下來了吧?”
吳蘊笑著點點頭,將劍向前一挺,穿透了“李玄一”的咽喉,聲音低沉:“可惜這一次,你賭錯了。你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我從來不給自己留麻煩。”
“李玄一”的笑容還凝固在臉上,眼中閃過一絲憤恨,倒在地上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可是吳蘊卻不放心,目露瘋狂,劍在“李玄一”身上瘋狂的砍著,如同要將其碎尸萬段一般。
畢竟這人在自己身上待了這么久,也知道了“山字經”和自己所創的“神形歸一功”,若是這次沒能殺死,豈不是放虎歸山。
直到地上的“人”已經完全看不出人樣以后,吳蘊才停下手,低笑了幾聲,取出一團粉末灑在上面。
“滋啦”的一陣黃色的煙霧飄起,地上已經沒了東西,除了一灘水之外,似乎這里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等水也干涸的時候,“李玄一”就徹底人間蒸發了,即便他真的知道“山字經”,到了這種程度,也無法再次恢復了。
做完這一切的吳蘊,如同被抽干了力氣一般,坐在一旁的樹下,用力的呼吸著,似乎極力的想恢復心中的平靜。
自己今夜知道的這一切消息,就如同一記又一記的重錘,深深砸在吳蘊的心上,砸的他心亂如麻,頭暈眼花。
這時,一道輕微的腳步聲從遠處向著這里靠近。
吳蘊快速將地上的東西用土簡單覆蓋了一下,將劍上的血跡擦拭干凈收入劍鞘。
那個腳步聲雖然很低,但越來越近,在吳蘊的耳朵里卻如同驚雷,他的眼中冒出一絲殺意,全神戒備,手握劍柄,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