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機行事,切不可魯莽!”
二柱輕聲念著,眼中浮現一絲疑惑。
離堂前,他見門外的那個童子鬼鬼祟祟,看著也不像是荷花村的孩童,便留意對方的行徑。
果不其然,給他在河里撈到這個破碎的小紙條,可惜其他撕碎的紙片都被水沖走了,不然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見機行事,是要見什么機行什么事?
他目光閃爍,想起之前在村口教幼童唱歌謠的李玉樹。
許久沒見到,也不知道李玉樹是去別的村落散布童謠,還是已不干這害人行當。
如若李玉樹不干了,那么視王逸軒和王家為敵的李玉麒又會派誰過來?
會是那個童子嗎?
他看著手中的小紙條,陷入了沉思。
王逸軒是死是活他管不著,可王家是自己棲身的大樹。
而王家如今就靠著王逸軒,若是王逸軒倒了,自己也會陷入困境。
現在擺明了有人要整王家,他必須要將這件事告訴王老漢他們。
他這樣想著,忍不住好奇心,便跟上前邊已走得有些遠的童子。
……
周家迎新婦已過了近半個月,屋檐上的紅燈籠也都陸續摘了下來。
王春花拿著雞毛撣子,在丈夫的書房里清理灰塵。
書房乃是重地,相公既然讓自己隨意進出這地方,代表著他并非如哥哥所說的那樣要利用自己,而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周家人。
這一點,令她內心略微竊喜。
哥哥說的那番話,她當時雖賭氣不聽,可事后卻忍不住細細揣摩。
如今看來,只是杞人憂天。
“咦——這是什么?”她從書架上摸到了一個小盒子。
她嗅了嗅,喜道:“是胭脂!!”
是相公特意為自己的買的,準備給自己驚喜吧。
那就先放回去,等相公拿出來的時候,再裝出很開心的樣子好了。
她這樣想著,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容。
整理好了書房,合上門,打算去向婆婆問安。
走到院里的小路時,她隱約聽到幾個丫鬟在嚼舌根。
“剛才少夫人的哥哥來了你們知道嘛?”
“那不是舉人老爺?”
“是不是和傳言里一樣,英俊瀟灑?翠兒他有沒有看上你,或是對你三顧留情?”
“去去去!你們兩個小浪蹄子,想的都是些什么。”最先開口的那個丫鬟翠兒說著,又警惕的望了望四周。
春花忙躲到景石旁,才聽到翠兒壓低聲音開口:
“我聽到少夫人喊哥哥的聲音,然后又說是自己有錯在先,不會和周家和離。”
“有錯?是什么過錯要讓少夫人和離呀?”
“指不定是紅杏出墻。”
“呵呵呵呵……”
翠兒說完,便聽另外兩個丫鬟說著,又一起偷偷咬著指頭笑。
王春花只聽得手腳冰冷,有些站不住。
她眼神飄忽,瞥見數十步開外有口爬滿青苔的古井,附近恰好沒有其他人。
她面色稍緩,計上心來。
三個丫鬟正說著閑話,卻聽到少夫人呼喚下人的聲音,便急忙提著衣擺趕過去。
“少夫人,出什么事了?”翠兒問道。
另外兩個丫鬟也好奇的看著她。
春花面色焦急地指著井里道:“我的碧玉簪子掉進井里面了,該怎么辦?”
三個丫鬟聽了,便圍到井邊探出頭。
“好臭呀!”翠兒捂著鼻子道。
這口井以前有婢女投井自盡過,便也荒廢了很久沒用,如今一靠近,就聞得一股惡臭飄來。
王春花看著她嬌嫩如蔥的手指,再看她嬌艷如花的俏臉,不由想起幾日前她給相公倒茶時的媚態,眼中便閃過一絲冷意。
“這是哥哥送我的出嫁禮物,若是丟失了,恐怕哥哥會怪罪我,你們三個,下去幫我撈上來吧。”她笑著吩咐道。
聽聞這話,三個丫鬟如遭雷劈,嚇慘癱倒在地。
到了這個地步,她們哪兒還不明白,自己剛才隨口所說的閑言碎語已被少夫人聽到,所以才這樣整她們。
“少夫人饒命!求少夫人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翠兒第一個跪下求饒。
“求少夫人饒命!”
另外兩個丫鬟也忙跟著跪下磕頭。
“哼!”王春花冷笑一聲,一腳踩在翠兒的頭上,面容扭曲道:“你們記著,該說的不該做的都給我閉緊了你們的嘴巴,再讓我知道你們不好好干活卻在這兒嚼舌根,別怪我把你們全家賣窯子里。”
三個丫鬟渾身發顫,跪在地上磕頭,連連說是。
直到王春花的腳步聲漸漸沒了才敢抬頭。
“呸!賤蹄子,也就是運氣好有個舉人哥哥,不然哪兒輪得到她麻雀變鳳凰。”翠兒啐了一口,怨著臉道。
“噓——”
“算了翠兒,這都是命,誰讓她是主人我們是下人,躲著點兒吧!”另外兩個丫鬟勸道。
“哼!她嫁過來之前少爺可都是由我們伺候的,再說了少爺從小就說要我伺候他一輩子,等少爺臨幸了我,看她一個獨守空房的正室還怎么得意?”
翠兒心里這樣說著,仿佛看到了自己與周齊郎情妾意,而王春花卻黯然淚下的樣子。不由得意的笑了笑。
尚未走遠,仍躲在石頭旁偷聽的王春花臉色青白交加。
……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暗了。
二柱躲在山澗草叢里,幾乎連喘息都不敢大聲。
旁邊爬過一條懶洋洋的快要冬眠了的毒蛇,他想跳起來卻又不敢,只得強迫自己一動不動。
“李玉麒竟然敢勾結太尖山的強盜,他瘋了。”他看著那童子與太尖山頭目交涉,甚至那童子還拿了不少銀子給頭目。
太尖山那一伙兒賊人乃是十幾年前出現的,究竟從何而來沒有人知道。
這太尖山的強人臉上都有黥印,招人醒目,他們平時倒也不怎么常下山打家劫戶,偶爾下來卻也都是奔著大戶去的,從未來過荷花村。
二柱只知道上一任知縣大人幾次大張旗鼓想要圍剿太尖山,最后卻都無濟于事,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讓他每次剿匪都被對方提前得知。
最后那知縣反而遭了秧,滿門皆是傷亡,而同年,現任的許知縣考中舉人,立刻被任命為永安縣的新任知縣。
他們碰頭的地方,已是離荷花村足有幾里外的下里村,那個童子的身量看起來也就十一二歲,行事竟也這樣穩妥謹慎,兜兜轉轉走了幾個時辰才來這里。
“我家公子說了,只要事成,王家的東西隨你們拿!除此之外,還有一千兩紋銀,作為謝禮。”
那頭目掂量著童子給他的銀子,警告著道:“千萬別耍花樣,我們上頭的人不是你們一個小小永安縣能惹得起的。”
他說著,便轉身離開了。
童子站在原地,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直到確認他們真的離開了,不會去而復返,二柱才輕手輕腳的出來。
沒有過多停留,便一路小跑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