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傲骨而無傲氣,謙虛而不卑躬……”
“簡而言之,就是不卑不亢,英雄本色!”
“這才是京城三賢該有的風度啊!”
王憲之又是道歉,又是維護舊友,一番精彩的表現,只看得眾人擊掌稱贊。
那些讀書人得到了自己所要的尊重,已無惱羞之氣。
二柱與他無仇,見狀便也拍了拍手,贊嘆道:“王大人果真如傳聞中一般,知事而明理,無愧于三賢之名。”
王憲之已然入仕,也是進了翰林學士院,在他的岳父翰林大學士張大人手底下,任直學士一稱。
翰林學士有內閣備選的旁稱,這翁婿二人,在翰林學士院有不小的話語權。
王憲之卻總被小他三歲的趙文顯搶風頭。
但今天不同了。
趙文顯剛才咋咋呼呼的胡亂說話,已被許多人看在眼里,記在了心中。
過不了多久,三賢之首的稱呼,怕是要易主了。
這樣一想,王憲之心中竊喜著,臉上也漸漸不加掩飾的露出笑容。
他雖是在替趙文顯說話,可不知為何,趙文顯看著他那張斯文俊秀的臉,心里總有些不痛快。
心中似有股燥怒之火,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
將女伶扔到地上之后,他一把推開王憲之,對著眾人怒叱:“你們不辨是非,冷眼漠視,如今還妄圖以眾欺寡,簡直不可理喻。”
他推王憲之的力道不小,又是出其不意,王憲之一個文人,縱使學過騎術體質不差,依舊被推得連連踉蹌。
一個站立不穩,他撲到了桌案之上,糊了一臉酒菜。
“撲哧!!”
見著平時風度翩翩的三賢露出窘態,便有人忍不住嗤笑一聲。
聽到那不知是誰偷偷發出的笑聲,王憲之頓時滿臉通紅,轉過頭恨恨地盯了趙文顯一眼,眼神中充滿怨毒。
他本就因為趙文顯名聲蓋過自己,而一直心懷嫉恨,如今有了這一著,更是恨毒了對方。
見王憲之被自己一推,竟現出這種丑態,趙文顯也是一愣。
他絕對沒有故意要使王憲之出丑的念頭,但是怒火燒到了腦子,實在克制不住。
“王大人!!”
有人反應過來,忙過去將王憲之扶起,又替他清理了沾到臉上的菜葉肉塊。
王憲之卻是大方的攤開手,干笑道:“哈哈!趙兄想必是在與我開玩笑。”
他臉上笑著,心中卻在暗恨:苦心營造出的君子風度,可不能因這種小意外,而破功了。
周圍的人——特別是那些讀書人,不由暗暗敬佩王憲之。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他卻能以德報怨,簡直是天下文人士子的道德楷模。
未等他們開口稱贊王憲之,趙文顯卻又開始犯糊涂了。
他冷笑一聲,對王憲之道:“此事本與你無關,你無故摻和進來,豈不是自討苦吃?”
他此話一出,將周圍的讀書人都惹怒了。
所謂路見不平,他們見識到了王憲之的胸懷是何等的海納百川,趙文顯的心性又是如何的卑劣不堪。
“此人何德何能,配得上三賢之名?”
“不過是他祖父在幫他造勢罷了,天道不公啊!”
眾人有的忿忿不平,有的暗嘆世道。
二柱卻是看著趙文顯暗暗吃驚:“看來他戴那香囊,已經戴了很久,腦子竟然亂成這樣?”
那種氣味,聞慣了性情就會變得沖動易怒。
人在怒火中,一些明知不該做的事,也要倔著頭去做。
更別說,那玩意兒長久戴著,腦內神經必然受損。
趙文顯若是再不發現那香囊的異常,定會錯過及時治療的時機。
趁著王憲之與趙文顯兩人扯皮的功夫,二柱不動聲色地離開了酒樓。
趙文顯的隨從這會兒,卻是不敢再攔著他。想必是看見自家主子惹了眾怒,不敢在放肆了。
高志遠跟在他身后,突然開口道:“趙文顯的神情似乎有些異常!”
京城三賢之一的王憲之如此明事理,與他齊名甚至名聲還在他之上的趙文顯,卻是那般莽撞胡來。
高志遠向來聰明,自然就看出了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但他想不明白,為什么趙文顯會出現那樣的狀況。
二柱搖了搖頭,“他可是內閣趙首輔的長孫,誰敢害他?”
“可是……”高志遠躊躇著,不知該不該開口。
他想提醒二柱應該招兵買馬,培養自己的人脈,但又覺得,這么做是在背叛自己的筆友楊承文。
二柱似乎沒看出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和他半開玩笑道:“剛才跟你借錢的那小子打了耳洞,顯然是個女兒家,她女扮男裝出趟門不容易,借出去的銀票,也不知道啥時候才拿得回來,你還是先想想要怎么還我銀子吧!”
高志遠微微一愣,他確實沒注意到這些細節,只當是個嬌生慣養長大的小少爺,也沒多想就借了。
……
次日。
永安縣。
蘇如是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
“我沒死?”
她一愣神,隨后便掀了被褥,翻身緩緩下地。
走出房門時,刻意放輕了腳步。
她衣著單薄,被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兩下,便顫抖著身子。
“蘇姑娘,你醒了,快回屋呀,外面冷!”
門外掃地的丫鬟抬頭一見到她,忙放下手里的活兒,催促她回房。
“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蘇如是蹙眉,虛弱地問道。
她昨天險些被淹死,沒想到卻又獲救了。也不知是誰救的她。
丫鬟捂嘴偷笑:“這是王爺的安排,你們醉仙樓里面的貓膩,早被王爺手底下的探子查清楚了。”
提及王爺時,她眼神稍稍放光,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蘇如是心中一動,有些踹踹不安的問:“王爺早就知道我會有此一劫?”
她不明白,自己對于信王的用處,有這么大嗎?竟要對方費那么多心神,布置出這樣穩妥的后手。
“醉仙樓與太尖山有關,前頭太尖山的山賊領頭人,便曾在醉仙樓送出了一本梅齋筆錄,這事兒蘇姑娘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丫鬟一邊回憶一邊回答。
蘇如是聽聞她這話,卻是心底暗驚。
她記得很清楚,初見王逸軒的那一天,有一位老者送了他一本書,好像就叫梅齋筆錄。
若是這樣的話,王逸軒豈不是有與賊合謀的嫌疑。
她越想越是心驚,忙說沖口而出道:“王逸軒絕對與太尖山的人無關!”
她說話的聲音高了好些,語速急切,流露出了自己心中的情緒。
丫鬟瞧著她激動的樣子,笑了笑:“王爺向來明察秋毫,定然不會冤枉了好人。”
可蘇如是心中仍是發愁。
她思怵片刻,開口擔憂道:“干娘之所以要將我沉塘,是因為那個長相與我極為相似的女子,好像叫什么蘭音,她絕對心懷不軌!”
她說得重乎其重。
丫鬟卻并不重視,只回道:“要怎么做,王爺自有定奪,且先等著京城那邊傳來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