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文只得再次出言,攔著信王,想讓他收回成命。
“父王,此山之上有來恩寺,這塊石碑應是來恩寺的菩薩顯靈,來提示我們的。您萬萬不可這般放肆,惹惱了菩薩,豈非要引來大禍?”
他來到信王的面前,句句肱骨良言,但在勸誡之時,他面上焦急不安的神色卻是掩蓋不住。
信王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開口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你讀了那么多年圣賢書,為何還是看不透。”
“王爺!發生什么事了?”
如側妃這時候也從馬車上下來了。
“娘!父王要搜查這座山,孩兒擔心會驚動了神佛。”楊承文說罷,對著母親暗暗使了個眼色,想叫她幫忙勸說。
如側妃一眼看出兒子的窘態,為了替他解圍,只得勸著信王道:“王爺,妾身之前便是常常到這來恩寺上香求佛,才換得文兒的一條命回來。”
她說著,又緩緩跪在信王的腳下,面色慘淡又決然:“來恩寺和這座山,于妾身有大恩,您若要執意冒犯,妾身只得自絕于此,否則還有何顏面去拜見諸天神佛?”
說罷,她從頭上摘下金簪,以鋒利的尖刺對準自己喉嚨。
二柱在旁邊瞧著,不由暗暗佩服。
如側妃在信王府的地位,幾乎等同于正妃。
她養尊處優這么多年,如今當眾低頭下跪,要將自己的體面拋于眾人腳底下,竟也沒有絲毫的猶豫。
“公子!王爺此舉,確實有些不妥,不如您就幫著世子爺和如側妃,勸說一二吧。”
一直跟在旁邊的海棠,也低聲對二柱說道。
這一路上,她要跟上騎著馬的二柱,只能快步趕路。這還是隊伍里人多,趕路慢的緣故。
女子的體力天生就比男子稍遜一些,她又沒有練過幾個把式,這會兒已是累得面容憔悴,妝鬢散亂。
幸好是冬天,汗出得不多。
即便如此,她身上的熏香染了汗水味,變得極為怪異難聞。
二柱略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我不過是寄居在王府的外人,你叫我去干涉別人家的內事,不合適吧?!”
他這樣說著,心底卻在暗笑。
從那塊天降的石碑,以及楊承文反常的舉動,不難看出————楊承文的計策就是想要以這塊石碑為基石,借著石碑上的字與來恩寺,為他自己造勢。
看來,高氏之子楊寶柱的出現,對于楊承文母子而言,確實已經產生了威脅。
楊承文在害怕,他的世子之位本就是因著高氏的兒子不在,才被冊封的。
如今寶柱回來了,免不得將來有人要舊事重提。
立長立嫡之說,自古便是傳統。
楊承文從年歲上來說,不占長;從身份上,又不占嫡。
可謂是兩樣都不沾。
他唯一能比的,只有學識與才能。
故而才要趁楊寶柱未站穩腳跟,沒有摸清楚京城情況之時,弄出點能夠忽悠大眾的傳聞,來彰顯他的不同凡響。
可信王此人,并不迷信鬼神之說。
乍一見到這石碑,他沒有驚奇,反倒是命著手下上去搜找推下石碑的人。
若不是有如側妃出馬,幫助楊承文勸說,搞不好待會兒,楊承文就得自食苦果了。
二柱看著面色稍緩的楊承文,暗暗搖了搖頭。
他知道,這件事到此為止了。
現在如側妃當眾下跪,信王因著常年在外,害她苦守空房的緣故,免不了心軟。
再加上,那塊石碑被推下來的時候,沒有砸到人,也沒有必要小題大作。
……
果然,信王看著如側妃當眾跪在自己面前的可憐模樣,動了惻隱心。
再加上與楊承文這個兒子也久不見了,沒有必要鬧得這么僵。
他輕嘆一聲,扶著如側妃的手,將她托起來。
“是本王思慮不周,”他又看著岳霆,吩咐道:“將派出去的人,都招回來!”
岳霆面有無奈,王爺真的是越來越優柔寡斷了。
這種石碑,怎么可能是神佛的手筆,分明是有人從山上推下來的。
但信王之命,他不得不聽從。
當下,便又將那幾個正在仔細搜查的侍衛都喊回來。
如側妃與兒子對視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氣。
若是叫信王查出承文搗弄石碑的事兒,還不知會有什么后果。
幸好,王爺對于她,仍有些的情分。
楊承文更是擦拭著額頭上的細汗。
雖是寒天,但他心底驚懼交加之下,卻是冒出了冷汗,現在后背還有些涼颼颼的。
“幸好父王沒有深究!”
他暗暗慶幸的同時,卻又百思不解:“為什么楊承曲的計策,就沒有人去質疑?而我的卻是……”
他還記得,上輩子自己剛醒過來,那會兒是盛夏,久旱不雨。
楊承曲找了個江湖騙子,在那里故弄玄虛,又招著上萬民眾,跪地求雨。
那雨,竟真的來了。
而自己,也是從那之后,才知道那位游方道士不是江湖騙子,而是真正有本領的高人。
就和青提大師一樣。
這樣想著,楊承文的心底又來了一計。
“既然那位高人那般靈驗,我為何不搶在楊承曲之前,找到高人,也讓他開壇設法,將我哄抬為天命之子?”
既然自己的計策不行,那照搬楊承曲的計策,總可以了吧?
到時候自己求雨成功,百姓們眾口鑠金,將自己奉為神仙轉世,將來又何愁登不上那位子?
想到那個仙風道骨的高人,楊承文恨不得立刻花重金,將對方請來。
“王爺果真是英明神武!”
海棠這時候,又在二柱旁邊小聲夸贊道。
二柱搖頭哂笑。
卻見信王又吩咐下屬道:“去看看石碑,上面是否刻了字?”
岳霆便帶著幾個小侍衛,走過去,靠近石碑,觀摩著上面蒼勁有力的字。
只聽‘轟’的沉沉一聲,又一塊巨大石碑從天而降,砸了下來。
“快閃開!”
信王見狀,忙對著岳霆幾人大喊了一聲。
只是為時已晚。
正觀摩著字意的一個小侍衛,躲閃不及,被砸成了肉泥。
岳霆與另外兩個,倒是運氣好,險而又險的躲過了。
“王爺————!”
岳霆面有不忿,打算開口請求信王搜查上面的人。
“不必多說!”信王打斷了他的話,轉頭面向如側妃與楊承文母子二人。
他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惡狠狠的盯著楊承文。
“說吧,這是怎么一回事?”
原先沒鬧出事情,他也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打算繞過這一段了。
哪知道,現在又有一塊石碑落下來,還砸死了人。
若是剛才自己親自過去看,恐怕已經……
想到這里,信王看著楊承文的目光中,滿是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