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6年,臘月十七,城陽區。
“哎呦,這不是小胡嗎?當上什長了啊,看來這幾個月干得不錯嘛。”
今天,考察隊準備返回東海地區,正好工業區駐扎的一什義勇隊也到了換防的時候,可以陪他們一起回去。錢文柏出門的時候,恰巧看到來接替的那什義勇隊是胡福生領頭。錢文柏是安全部的人,對老義勇隊員都很熟悉,胡福生是其中的佼佼者,更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胡福生也看到了錢文柏,小跑過來敬了個軍禮,說:“錢長官,您回來了啊,辛苦了!”
錢文柏哈哈笑著拍著他的肩膀,說:“行,好好干,我看好你。小胡啊,這可是個風云激蕩的大時代,你好好訓練,多學一下軍事思想,將來必然是能大用的,升個排長連長都是小意思,說不定能成指揮上萬人的將軍呢。我跟你說啊……”
眼看著錢文柏要傳播起鷹派思想來,潘輕語怕他說出什么不該說的,連忙把他拉開,讓胡福生回去交接了。
胡福生之前作戰時表現優異,義勇隊擴張后自然也得到了提升,現在擔任了二排一什的一副什長。之所以是一副,是因為正什長是給股東預留的,不過現在股東不會下到什一級的基層,只有小型任務的時候才會臨時指派,所以一副其實就相當于正職了。有一副自然就有二副,一副和二副各帶一伍,戰時由一副指揮,若一副傷亡,便由二副接替。
從全體大會批準擴招,到現在也沒過幾個月,所以義勇隊還沒招滿二百人。不過編制倒是做好了,根據安全部做的預算,五人一伍,十人一什,四什一排,這之后就暫時沒了。他們準備訓練四排長槍兵或火槍手,然后剩下的兵額用來訓練一些炮兵、騎兵、工兵什么的,先練起來再考慮如何編制。
為了盡快形成戰斗力,第一批老兵基本都提升到了伍長級別。他們也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用鞭子和拳腳讓新兵盡快學會遵守紀律就行了。當然的,他們做的不亦樂乎,把自己當初訓練時的郁悶清楚地傳達到新兵身上。不過現在新兵還不足,往往一什里會有四五個伍長,也是沒誰了。
過了一會兒,前后兩什交接完畢,一排二什一副什長謝八斛過來報告可以出發了。他們沿著白沙河,一路向東到達了惜福小學的建設基地,又順著鋪設中的夯土路前往東海關。不管是義勇隊員還是考察隊,都是走慣了路的,正午前就到了東海關。
東海關里外已經鋪好了石板路。現在是年關時節,墨水湖市場非常熱鬧,東海關到墨水湖一段人來車往,令錢文柏等人頗為感嘆。
東海商社到達此地一年半之后,終于有了些繁華的樣子。
過了關,謝八斛一聲“披甲”,十名義勇隊員紛紛從背包里取出血紅色的救生衣,穿在身上,士氣都高昂了不少,繼續向前走。
這救生衣原本是給海洋部的人做的,但是義勇隊的人看到之后非常羨慕,請求安全部給他們也裝備一套。現有幾十名義勇隊員里面有不少是見識過當初東海人穿著齊刷刷的“紅甲”排成整齊隊列進擊時的威武氣勢的,對此非常向往。
正好安全部此時也在考慮用什么軍服,聽到他們的請求之后,覺得一身紅甲也不錯,而且多少能有些防護作用,就報備統合部,將救生衣作為義勇隊的制式裝備了。
還別說,等義勇隊換上血紅色的救生衣,排成整齊的隊列,氣勢確實一下子就出來了,連帶著每個人的精氣神都好了很多。不少新勞工,就是因為羨慕這種氣質才報名參加義勇隊的。
當義勇隊派駐東海關外的地區執行任務的時候,為了避免刺激其他勢力是不能披甲的,這些隊員憋了好多天,一進關就猴急地穿上心愛的甲衣,雄赳赳氣昂昂地返回了駐地。
之前東海關留守的股東已經用對講機通知了東海堡,所以考察隊到達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出來迎接了。之后又是一頓接風宴不提。
……
1257年,正月初六,西山試驗場。
一晃就過年了,今年的元旦要比去年過得好多了,統合部撥出一筆預算,去即墨采購了不少年貨,又起用了不少管制物資,大家過了個好年。這年頭沒春晚,他們自己排了幾個節目,好好熱鬧了一晚。
勞工們也得到了五天假。大部分勞工仍然擠在宿舍里,不過他們苦中作樂,在平原新村外面搭起了小戲臺,一些會唱戲的輪流上去唱一段,雖然沒戲服,還是搏來了陣陣喝彩。
年前,東海商社給勞工們發了一些咸魚、面粉等年貨。海洋部又組織了一次敲罟,捕了一大堆大黃魚回來,除夕夜讓勞工們敞開了吃鮮魚,表現最好的一批勞工還能去加了辣椒和牛油的鍋里吃。這可是難得的待遇了,他們不管能不能吃辣,都吃得涕汗直流,事后和別人好好吹噓了一番。
元旦當天,東海商社又派了一些股東過來給勞工發紅包,雖然就十個銅錢,但博個彩頭也是好的嘛。勞工們說著吉祥話,相互問候著,輪流去戲臺上找股東們領紅包。
這中間還發生了一段小插曲。
一個帶著孩子的中年女勞工去領紅包,當時發紅包的是文化部的老教師趙蘭,她見這孩子是東海小學的學生,平時表現還不錯,就多給了一個紅包。
沒想到那中年女勞工因為這個舉動,卻突然感動起來,當場嚎啕著給趙蘭磕起頭來,說著什么“這輩子沒見過東家們這樣的大善人”“做牛做馬無以為報”之類的話,搞得場上氣氛一度非常尷尬,旁邊的勞工被她帶動也紛紛哭著磕起頭來,鬧出了好一陣動靜,趙蘭幾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控制住場面。
之后就沒什么大事了。不過這個年過完,總覺得少了點什么,那就是硝煙味。
過年時燃放爆竹是中華民族一項久遠的傳統,不過這個時代的爆竹是真正的字面意義上的“爆竹”,也就是把密閉的竹節扔到火里燒,膨脹爆炸后發出聲響。這聲音不夠大,也沒硝煙味,對習慣了后世鞭炮的東海股東們來說很不對味。
這年頭已經發明了火藥爆竹,不過在即墨這個小地方還沒普及,統合部也不會批準用戰略物資去制造鞭炮,很是有一些人憋得牙癢。所以這些人在年后,紛紛涌入西山試驗場,“幫助”武備組測試新制造的火槍。
……
“砰!”
硝煙隨著一聲槍響冒出來,旁邊的段明遠拿起望遠鏡,看了一下五十米外巨大的靶子,報出成績:“四環!”
“擦,只有四環?”錢文柏放下手中的“蝦蛄”火槍,摘下護目鏡和鐵頭盔,喘了口氣,“一定是頭盔阻礙了視野的鍋。”
錢文柏回來之后聽說武備組搞出了火槍,一回到東海堡迫不及待跑去觀摩,拿著誕生沒多久的火槍翻來覆去地看。雖然這槍非常簡陋,但還是讓他愛不釋手,后又興沖沖地當起測試員來。
是的,最初的槍管已經變成真正的火槍了。現在水力枯竭,沒法量產槍管,武備組閑著也是閑著,就把已經做好的幾根槍管裝上各種部件,組裝成了成型的火槍。
由于有后世眾多先進經驗可以參考,東海商社的火槍設計繞過了許多彎路,采用了不少幾百年后才會出現的優秀設計。比如說符合人體工學的抵肩木槍托,還有準星-照門瞄準系統。雖說滑膛槍精度差,但加上準星照門后,在不超過五十米的距離上還是能有一個可接受的命中率的。
不過木托準星什么的還好說,發火機構可就要命了。
武備組一開始想一步到位直接做出燧發槍,但這東西對工藝要求挺高。二把刀們試著做了幾個歪歪扭扭的燧發機,結果發現可靠性低得令人發指,十次只有兩三次能擊發,而且打上幾次零件就錯位了,根本沒法實用化。
沒辦法,只能先湊合用一下火繩發火了。火繩機構簡單,就算各個構件粗糙又丑陋,也能有不錯的發火率。就是太麻煩了點,但反正也不用立刻上戰場,只是測試用,慢慢改進工藝吧。
錢文柏現在穿成了一個鐵罐頭。
為了保證安全,武備組給測試員裝備了之前試著做出來的一套“板甲”。這“板甲”現在只有頭盔和上半身,也算不上真正的板甲,只是把大片的裝甲片縫制在厚布衣服上罷了。不過這樣子防御力也夠了,錢文柏穿上板甲,戴上全覆蓋式頭盔,再戴上護目鏡,頓時感覺充滿了安全感,就算火槍炸膛也不怕了。
當然,這把蝦蛄槍采用了優質鋼材,同時火藥也是低燃速的新型槍藥,安全性其實是很好的,即使三倍裝藥也扛得住。這幾天幾幫人輪流折騰了幾百發,一點事都沒有,不過似乎是槍膛產生磨損了,最近的精度比起剛制造出來的時候有了明顯的下降。
“應該是槍的問題,磨損后游隙擴大了。可惜啊,槍身還一點毛病都沒有,槍膛就這么到壽命了。”段明遠嘆了口氣,在鉛子里翻了一通,找出一顆看起來比較大的,用紙包起來,遞給了錢文柏。“老錢,這幾天我沒去開會,你們商議好怎么編制火槍部隊了沒?”
錢文柏已經裝好了火藥,接過鉛子,拿通條捅進槍膛,說:“還在吵呢,現在新兵還是在訓練隊列,拿的還是長矛。”說完,他也不戴頭盔了,直接抬起槍,瞄準靶子扣動扳機,火槍發出“砰”的一聲響聲。
“七環。”段明遠報出成績。
“哈哈,這次就準了,看來上次打歪確實跟游隙有關系啊。”錢文柏揮散硝煙,又接著說:“不過我是傾向于多用蝦蛄的,牛丸太笨重了,而且沒法上刺刀,不能白刃戰算什么火槍手?……對了,說到這個,你們的刺刀準備的如何了?”
段明遠指著蝦蛄槍槍口上方那個圓環型的準星說:“喏,那個準星,我們設計的時候就是準備當作刺刀的卡座的。不過現在沒有焊接技術,所以固定得很不牢,也不能用錘子敲上去,不然槍管就變形了。而且工差也是個很大問題……”
“所以暫時還搞不定,是吧?”錢文柏插嘴說。
“呃,”段明遠有些尷尬,“是這樣的。”
錢文柏哈哈一笑,把槍遞給段明遠,說:“搞不定就慢慢搞嘛。我給你們個建議,先不用想著一步到位,先量產起來,做出個幾百把來。滑膛槍是消耗品,又不是家傳的寶貝,數量比質量重要啊。而且說不定做著做著,手藝熟練了,很多東西就迎刃而解了呢?還有啊,”
他湊到段明遠跟前,小聲地說:“現在全商社也沒幾把火槍,你們搶在牛丸槍前面,先造一批蝦蛄出來,那么不就能優先裝備了?等到士兵們都練熟了,到時候不就成了事實標準,不想用蝦蛄也不行了?”
段明遠眼前一亮,覺得是個辦法,不過轉念一想又皺起眉頭:“不是我們不想量產啊,但現在工坊都停了,沒水力怎么制造?”
“多找幾個鐵匠用錘子敲啊!”錢文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古時候怎么做火槍的,你們參考一下不就行了?多借用一下本地鐵匠的力量啊!他們只是不懂現代知識,但手上的功夫可比你們這些二把刀強多了。看看城陽工坊,就幾個工匠帶著十多個剛入門的農夫,就能做出不錯的鐵絲出來,你們還能不如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