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8年,9月18日,12:01。
散了一個上午的步后,義勇隊一下子打起了精神來,沒多久就到達小河南岸。
小河本不寬,兩岸只隔了十幾米,河灘很淺,有一條古木橋架在上面。高正讓隊伍在南岸整隊,然后做了一段簡短的演說:
“……好了,敵人雖然多,但是沒什么戰斗力。先喝點水,打完這一仗再吃午飯!”
聽他說完,隊員們立刻回以標準的口號:“為東海而戰!”
聲音整齊而響亮,河對岸潛伏著的斥候聽到后有些吃驚,匆匆向北報信去了。
木橋通過能力不強,一連先過去警戒,然后四門獅吼炮開始通過。為了保險,組合式炮車被拆分為炮車和彈藥車兩部分,分別依次過橋,耗了不少時間。
炮車過橋期間,列陣的步兵也沒閑著。高正一聲“檢查裝備”,各伍伍長有序出列,一個個檢查起了士兵的裝備。
“火繩,就位。刺刀,就位。彈藥,就位……”
義勇隊員的裝備從內到外分了衣服、裝具、武備三部分,總負重接近20kg,不算輕,不過比穿著步人甲的重步兵還是省了近一半的重量,靈活性也高了很多。
最內層的衣服,就是簡單的本色麻布褲子和套頭衫。
第二層的裝具,首先是從救生衣發展來的紅色外套,上面有多個口袋,戰時塞進輕木板當作內襯,平時可以裝點零食銅錢什么的;外套之外用一條皮腰帶和兩條武裝帶捆扎起來,上面有多個鎖扣,可以用來搭載刺刀、工具、彈藥盒等裝備;本來還有一個背包,可以直接掛在背后的武裝帶上,用來裝毯子、餐具、干糧等等,不過今天是內線作戰就沒帶。
第三層,就是盔甲和武器了。盔甲包括胸甲、肩甲和頭盔,武器就是火槍和刺刀。
胸甲仍然是玄武甲,不過已經進化到了東海03式,在保證關鍵位置2mm厚度的同時降低了其它部位的厚度,面積也略微縮小。側面還敲出了幾道棱線,以增加強度并止住兵器的滑動。內面有四個內扣和兩個外扣,直接扣在武裝帶和腰帶上即可固定。這樣的03式玄武甲重量成功降低到了2.5kg,比猴版的勇士甲也重不了多少,但防護效果比厚薄一致的后者強得多。
肩甲只是兩塊弧面鋼片,為了不影響行動,做得盡可能小,直接卡在外套上的布扣里。肩甲理論上是為了防御弓箭拋射而裝備的,不過現在似乎更多的是用來標示身份。
頭盔與一戰時期的帶緣鋼盔有些像,頂上固定了一根斜向上伸出的木質裝飾角,還帶了一個面甲,總重達到了1.3kg。這面甲只有薄薄一層鐵皮,上面劃了三道V型通氣槽,遮住下半張臉露出眼睛,其實沒什么防護力。不過安全部觀察到,義勇隊的新兵們罩上面甲之后緊張情緒明顯緩解,對火槍的懼怕也降低了。所以即使沒有實用性,也還是保留了這個面甲。
由于武備組仍然沒搞定燧發機的問題,所以義勇隊到現在用的還是火繩槍。這一點安全部很是無奈,但也沒辦法,至今燧發機的發火率還不超過五成。鋼簧倒是搞定了,但是燧石的質量不太好,要么不發火,要么直接被擊碎,所以在徹底改進之前,只能湊合著用火繩槍。一把20mm的蝦蛄槍全重要5.5kg,25mm的牛丸槍更是要10.7kg,著實不輕。
不過刺刀倒是成功做出來了,效果還不錯。后世設計思路與現在的加工條件相妥協的結果就是,東海人做出的刺刀與歷史上的套筒型刺刀和后世的卡簧型刺刀都不一樣,與其說是刺刀,更像是……螺絲刀。對,螺絲刀。一個木柄上,伸出一道細長的三棱刺,怎么看都是螺絲刀的樣子,甚至有人戲稱串上肉就可以燒烤了(他們真的烤過)。
在刺刀設計定型之前,曾經有兩派爭執不下,一派認為應當把刺刀做成常規的西瓜刀造型,這樣不但可以裝到步槍上拼刺刀,還可以握在手里劈砍,還能當工具刀用,一舉三得。而另一派則認為一寸長一寸強,刺刀必須做得盡可能長才行,現在的鋼材質量不行,劈砍型的扁刀很容易彎曲或者斷裂,面面俱到只會做成三不像,無法勝任戰斗需要,所以應當做成三棱刺的形狀。
最終,三棱派勝出,義勇隊裝備了這種長達半米的三棱形刺刀。
三棱刺的頭是鈍的,并沒有開刃,邊緣薄而圓潤。這樣的結構曾經被一部分股東質疑,但測試下來的結果證明了它有著相當好的破甲和殺傷效果,后來連普通的長矛也換用了這樣的矛頭。而且這樣的刺刀還有個好處,就是鈍頭不會劃傷自己,所以不需要用刀鞘,只要一個繩扣固定住就行了,又省了幾百克負重。
刺刀的護手位置固定了兩片半圓形的鋼片,頂端由一個橢圓形的鎖扣接連,形成一個圓形的套環。安裝的時候,只要把木柄插入槍管前部圓形的準星環中,同時用套環套住槍管,再把鎖扣旋轉九十度,就把刺刀牢牢固定在槍管上了。
火槍裝彈藥用的通條也稍稍改進了一下,末端做成了“L”型,多了一個小把手。這樣的好處是裝藥時手不用正對著槍口,萬一走火,也不至于被傷到。這樣的通條每支槍準備了兩根,以便戰時手忙腳亂插在槍口里發射出去之后還有備用的。
很快,裝備檢查完畢,炮車也全部過河完畢,第二連緊隨而至。高正指令他們排好隊列,通過對講機與守望塔交流了一會兒,看向北方,冷笑著說:“好戲開場了……”
12:25
如今深秋,正午時分天氣不冷不暖,姜家軍士卒們在太陽底下席地坐著,啃著干糧,不時喝一口水,而姜思恭等軍官則坐在樹蔭底下,一邊吃著熏肉一邊等著。
突然,一個斥候急匆匆地跑過來,報告了一句什么。
姜思恭聽了之后,一下子站了起來,吃驚地喊:“什么,他們已經全過來了?還列好了陣勢?”
不久之前斥候來報,紅衣賊已經到了南岸,似乎士氣很高,姜思恭還不以為意,沒想到他們居然這么快就過了河。那小河他派人去探過,雖然有橋在,但一次走不了幾個人,怎么會過得這么快的?
這時賀進插了一句:“四爺,那東海賊據說是海匪出身,或許士卒都會水,是游過來的呢?”
姜思恭想了想,也有道理,道:“也許吧,但既然如此,以水困敵的法子就不太好用了。不過也好,他們就失了死戰之心。唔,現在就起軍迎戰吧,早點打完,然后去即墨把程輔臣拿下問話!”
王國昌和賀進“喏”了一聲,叫起士卒,開始披甲。
他們兩部鎮守富庶的膠州,披甲率還是很高的,軍官都有專門定制的鋼甲,刀盾手都備了鐵甲,其它人也有皮甲或紙甲。穿上甲衣就有些悶熱了,但刀劍無眼,沒人敢輕視,不一會兒就全體披甲完畢,然后開始列陣。
王部在西,賀部在東,各列成三陣,弓箭手在前,刀盾手居中,長矛手在后,還有五十多名馬軍在最后壓陣,呈兩道縱隊開始向南壓去。
出了樹林,不一會兒,他們便看到了紅衣賊的陣列。這次出兵走了幾十里,就是為了對付他們。姜四爺身邊那沒見識的李老二,整日吹噓紅衣賊的強大,聽得甚是聒噪,這下總算是見到真面目了。
這紅衣賊名為“紅衣”,實際上身上的紅色并不多,褲子和衣袖都是本色的麻布衣服,只有胸前披了一件紅馬甲,但被胸甲一擋,也透不出多少顏色來,說不定叫“白衣軍”還貼切些。不過他們還裝備了頭盔和胸甲,在正午的日頭下,熠熠發光,倒是讓人頗為驚奇。
他們在前方列出了一整道橫陣,中央是四個整齊而疏松的長方陣,士卒都手持著三四尺的異形短棍;兩側分別排著兩個雙輪小車,車上都架著一根粗鐵管子,不知道是做甚的;小車再外側,分別有一隊長矛手,用的矛都長達一丈多,但放那么外邊有什么用?
王國昌眼力好,遠遠地就看破了賊軍的虛實:“吁……這夷人的隊列倒是頗為齊整,不過果然不會打仗啊,士卒之間隔了半步之遠,前后也不過四行,這么單薄的陣列,不是一沖就破了?等等,他們胸前這銀閃閃的,是鋼甲?”
姜思恭定睛一看,隔了兩里地,也看不真切,不過看那亮閃閃的一片,他很快意識到他們穿的是當初膠州東海商行售賣的那種“大食甲”。
他不驚反喜:“沒錯,確實是鋼甲。哼,那烏文成當初誆我說此甲產自大食,一共也沒幾件,結果果然是藏私。他們能一下子穿出幾百件鋼甲來,必然是背后有能工巧匠供應,只要我們打下東海,這些就是我們的了!”
說完,他立刻指著右前方墨水河上的那條之前搭建的浮橋,說道:“王千戶,待會兒賊軍敗退,慌不擇路之下定會向浮橋奔逃,你速速派兵守在后面,好以逸待勞!”
“是!”
王國昌應命,剛要點兵過去,卻突然聽到一聲巨響,接連又是幾聲。他駭然轉身向紅衣賊的軍陣一看,只見那幾臺小車的位置冒出了一片白煙,幾個黑點飛向了那條小橋,一個砸中了橋身,另幾個落入水中。這還沒完,過了片刻,又有幾個黑點隨著巨響從小車處飛了出來,正中橋身,年久失修的橋板在轟擊之下支撐不住,斷裂開來,西岸的部分繼續挺立,而東岸那段則重重砸落水中。
姜家軍的士卒禁不住驚呼起來,王國昌叫罵道:“鬧什么,不就是橋斷了嗎?”
“不是,千戶,你看!”
王國昌順著士卒指著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東南方冒起了一股煙柱,那不正是他們輜重所在的地方?
他打了個寒顫,感覺出一絲不對勁:“……斷歸路,燒輜重,紅衣賊這是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