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2年,7月10日,小暑第28日,泰安州。
“沖啊!”
士兵們發出了怒吼,端著已經變成一件冷兵器的火槍沖了上去。有人謹慎地對倒地的傷兵或尸首或者健全人進行補刀,有人則直接繞過尸首對著跑得慢的活人沖了上去,把刺刀狠狠刺入他們的血肉之中。
長長的紅白色戰列線已經完全解體,士兵們分解成了無數個三人小組,以班為單位集團行動著。排長或許還能看到自己的三個班在什么地方,但連長就只能隨便跟著一個排沖了,到了營這一級,更是稀里糊涂,營長只能帶著營部也加入了混戰之中。
維系這支軍隊仍然保持著最基礎的秩序的,就只剩下背后仍然有節奏傳來的進行曲了。
這樣的狀況其實是相當危險的。
冷兵器時代,不成陣型的士兵幾乎是菜雞的代名詞,只要敵人稍微組織起一點反抗,就很容易殺出一片天來。
但是現在蒙軍已經完全喪失了組織度。在剛才的戰斗中,各級軍官由于穿得相對騷包,更容易成為準星中的目標,所以傷亡率要比士兵高的多……當然,這不是主要因素,即使是活下來的軍官,現在也忙著逃命呢,誰會停下來送死?而一旦失去了軍官的組織,單靠零散的士兵也無法構成有效的威脅了。
倒是有一些身負武藝的蒙兵,逃亡中察覺到后面的東海軍不再開槍而只是用刺刀殺人,覺得這種短矛也沒什么了不起的,于是就轉身試圖反抗——然后被三人小組相互配合刺倒在地,比殺豬麻煩不了多少。
充盈的腎上腺素最大地激發出了東海士兵的體力,他們興奮地奔跑著不斷提槍做著刺擊動作,絲毫不覺得累,一路向南推進過去,在地上留下了無數的尸首,無聲地訴說著戰爭的殘酷。
兩支步兵纏入近戰之后,兩翼待命的兩部東海騎兵也加入了戰團。
首先是左翼的部分勇敢營按捺不住,沖上去收割起了人頭,然后右翼的騎一營也沖了進去,用馬刀廝殺了起來。殺人這工作也不費力,只要平端軍刀騎馬從潰兵的邊緣地帶掠過,馬刀輕松就能劃下不少人頭。
不過剩下的兩個騎兵營卻沒參與進去,只是策馬隨著戰線不斷移動,時刻警戒著更南邊蒙軍大營中為數仍然不少的幾部騎兵,以防他們殺上來搗亂。
不過他們的防備其實是多余的。
蒙軍大陣的右軍和前軍兩部接連潰散之后,中軍也明白支撐不住了,開始了向后撤離回營的進程。剩余的蒙古騎兵比東海騎兵更緊張,護在中軍左右,時刻擔心著北邊那些天神一般的銀甲騎殺過來——在僥幸逃回大陣的少數脫赤部游騎的渲染下,那些全身披甲的精騎簡直比正牌鐵浮屠還要恐怖十倍,幾乎都和他們爺爺輩成吉思汗那時候的蒙古鐵騎差不多了……
同時,東海炮兵沒法對進入纏斗的前線進行支援,就瞄準了遠方的蒙軍中軍射擊,這讓他們更加緊迫,無心顧及前線。
在沒有外人打擾的情況下,東海軍的步兵和騎兵就這么相互配合,像趕羊一樣驅趕著潰兵一路向南奔去,沿途一連沖垮了兩個倒霉殿后的中軍步兵千人隊,甚至還有希望對前面的中軍大部隊造成威脅……
“殺韃!”
范龍城策馬直接撞入潰兵陣中,一連把好幾人踹到在地上,又揮舞軍刀,一下子將一名已經脫掉甲衣但是仍然帶著華麗頭盔的蒙軍軍官的頭砍了下來,嚇得周圍的潰兵哭爹喊娘,拼命向外圍逃去,試圖逃開這個殺神。
仿佛自帶力場一般,范龍城身邊出現了一小塊空地。在他背后,幾十名騎兵也緊隨著殺了過來,對著周圍一頓砍瓜切菜,將空地不斷擴大,將他護在了正中。
在這片空地之中,范龍城只覺得豪情萬丈,興奮不能自抑,情到深處,手舉著染血的軍刀高高指著南邊的中軍大陣,發自肺腑地呼喊了起來:
“兄弟們,我們勝利了!歷史已經改變,未來將由我們開創!上啊,隨我殺韃!”
“勝利了……我們真的勝利了!”
后方的指揮部望臺上,高正拍著欄桿,情緒激動地再也掩飾不住,涕淚縱橫地大喊了起來。
勝利了,我們真的勝利了!
雖然戰前就已經對勝利有了充足的自信,但是勝利真的到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狂喜亂舞,大呼大叫了起來!
高正轉頭看向背后。望臺上的其他人,不管是參謀、文職人員還是守備的近衛兵,都興奮地呼喊著,如同他一樣發出了對勝利的喜悅,就連同樣涕淚橫流的也不少。
高正看著他們,與他們共享著這份喜悅,但他知道,他和他們的喜悅是不同的。
他們是為勝利而喜悅,為戰勝了傳說之中的強敵而喜悅。但他,以及范龍城、謝光明……東海商社的所有股東,是在為他們終于真正地改變了歷史而喜悅!
這次,他們終于不再是借助先知知識進行取巧,而是真正憑借自己的硬實力,正面擊敗了縱橫天下的蒙古強軍!
從此以后,他們就有了足夠的籌碼,能夠真正在天下這盤大棋之中運籌帷幄,成為棋手而不是繼續做一個不乖的棋子,將局面導向自己希望的方向,真正地改變歷史!
從今往后,強大的蒙古帝國不再是不可戰勝,華夏天傾不再會發生,無數人民不再會妻離子散,新的歷史將從這一刻開始書寫!
從今天開始,他們將能夠親手開創全新的未來!
如此重大的歷史事件,怎么不能親自參與其中呢?
高正看了看左側已經逃跑多時的嚴部,又看了看前方已經潰不成軍的史部,最后把目光鎖定到了仍在右側山區中的張部,走下望臺翻身上了自己的黑色戰馬,大聲喊道:“從現在開始,就是我們的戰爭了!指揮部,近衛營,軍樂隊,步九營,步十營,工一營,隨我進軍,我們去請張弘范來談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