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各位也都看出來了,武清侯李偉哪里是來敬香禮佛討福氣?
分明就是來要錢的。
武清侯,老國丈,當今圣上的外公修吉壤,按規矩朝廷理應撥款。
萬歷皇帝確實也撥了。
只是李偉這人品性著實不咋滴,給他撥多少都嫌少。
恨不得從中大撈一筆就是好的。
可讓他直接找萬歷皇帝理論吧,他當然不敢有些心虛。
他更不敢找李太后理論,雖然李太后是他親生閨女,可李太后恨鐵不成鋼似的老是說他不長進。
起初他想見女兒只闖慈寧宮,李太后還不好意思說,而且每次去變著法兒要錢,久而久之李太后感覺膩味,只是礙于自己親爹沒辦法。
即便如此,有時候也避而不見,有時候干脆告訴當值內侍,只要看見她爹來,就欺騙說她不在。
所以后來,李偉想見自己女兒李太后一面也是難上加難。
求其他人又不管用。要求也只能求萬歷皇帝和李太后了。
萬歷皇帝他不敢,李太后在慈寧宮時他見不著……得知李太后來了漷縣,想必也這就是李偉追來的原因。
因為在漷縣見女兒一面,比在慈寧宮見女兒一面不知容易多少倍。
雖然他心知肚明不受女兒待見,可想著回到家鄉怎么也能勾起女兒一些情懷,保不齊就松口答應了。
可沒想到女兒還是不愿意搭理他。
然而讓他更沒想到的是,小外孫竟然答應出錢給他修吉壤。
肯定是因為剛才說的那話,“還以為大外孫給小外孫送那么重的賀禮是好事兒啊”……嗯,肯定是因為那句話。
反正無論因為什么,想著只要小外孫朱翊镠答應了就好辦。嗯,小外孫創辦朱氏集團,聽說很有錢的。
李偉心里美滋滋地想著。
只是不知道需答應什么要求才行?
李偉滿懷期待地望著朱翊镠。
“外公,要不你先敬香禮佛?我與娘還要趕著回去呢。”
“好外孫,你這樣吊著外公胃口,外公還哪有心思敬香禮佛?心不在這,不敬也罷。昭寧寺比這規模還大,回京敬香禮佛也是一樣的。”
“那就不多說了,趕緊隨我們一道回去吧。”朱翊镠一擺手。
“好好好!”李偉興奮地道,“外公與好外孫同乘一頂轎子行不?”
朱翊镠搖頭回道:“不行,我與娘同乘一頂大轎的。”
“那外孫趕緊說,到底答應你什么要求呢?”李偉著急地道。
朱翊镠依然搖頭,笑了笑:“回京第一時間便說與外公聽。”
“那好外孫可不要反悔哦。”
“外公放心,當著娘親的面,我又豈敢忽悠外公。娘,下令出發吧。”
李太后點點頭。本來她也想聽,可既然朱翊镠賣關子不說,況且又知道她爹是一個難纏的主,先回京也好。
這樣,一行人原路返京。
只多了一個替僧年永歡,多了一個武清侯李偉外加他帶來的兩名侍從。
回去時朱翊镠依然與李太后同轎。
“镠兒。”
李太后忽然抬眸喊了一聲。
“娘。”
“镠兒,你是不是猜出你外公想要說什么?你外公為什么說你哥哥給你送重禮不見得是好事兒呢?”李太后擔憂地問道。
“娘,估計外公聽到了什么風言風語吧?”
“什么風言風語呢?”
“也許是外公自己胡思亂想的,目的就是為了激娘答應給他撥款。”
“哎!”李太后深深嘆了一口氣,“你外公到底胡思亂想些什么呢?”
“聽外公說話的意思,娘難道不能猜度出一二嗎?皇兄給外公撥款只撥一萬兩銀,外公明顯嫌少;而皇兄給我送賀禮的價值是其百倍不止,外公當然有想法啦。外公說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兒,依孩兒推斷,應該是這個意思。”
“什么意思?”
“皇兄對外公那樣,而對孩兒卻這樣好,外公肯定以為皇兄不真心。”
“镠兒能不能說清楚?”
“娘,自打你險些將皇兄廢掉后,皇兄對我這個弟弟就有提防之心,表面上是看非常寵愛我,可實際上預計得有八成是做給世人看的。”
李太后緊鎖眉頭,道:“镠兒,娘覺得你總是在懷疑你哥哥。”
朱翊镠道:“娘,回宮后問外公,看他怎么說不就知道了?孩兒不是懷疑皇兄,而是在揣度外公的心事兒。”
“好吧。”李太后憂慮地點了點頭,繼而又道,“镠兒,如果這次你沒有隨娘親一道前來,會是什么情況?真的有你想象中的恐怖嗎?”
“娘還是不要多想。”朱翊镠道,“多想無益,該來的總會來。”
返京的途中倒是很順利。
這讓朱翊镠心頭更是疑慮重重,靈藏觀音寺的那場沒有水準的火到底怎么回事?難道不是為了對付他?
或者說有心打草驚蛇?
可這不合理也不科學啊!
朱翊镠百思不得其解。
那只該死的貓剛好進了他的房間又剛好打翻了燈火?
該不會真有這么巧吧?
不過回京了也不允許他細想,因為那個現世寶李偉急著要見他。
既然先頭已經答應了李偉,那朱翊镠肯定不可能反悔。
急著要見,那就來吧。
朱翊镠有心一問:“外公想去正殿還是偏殿一敘?”
“偏殿。”李偉不假思索,接著還給出一個理由,“偏殿安靜。”
然而,朱翊镠搖頭道:“還是去正殿吧,讓娘親也聽一聽。”
“……”李偉嘴巴蠕動著想說,但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
這時候也只能依著朱翊镠了。
這樣,在付大海的引領下,朱翊镠和李偉去了李太后那邊。
李太后還等著旁聽呢。
雖然她已經宣稱不管事了,但兩個兒子的事她豈能不管?
在李太后的面前,盡管李偉身為父親,可他還是局促緊張。
只見他端正地坐在那里,雙手放在自己膝蓋骨上一動不動。
朱翊镠催道:“外公說話呀!”
李偉像接受訓斥似的先是情不自禁地看了李太后一眼,然后才將目光緩緩投在朱翊镠身上,問:
“好外孫,現在什么要求總可以說了吧?”李偉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