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果岱心里清楚，戚繼光確實有狠的一面，尤其體現在治軍方面。
說要一刀剁了他，也不知是恐嚇還是真的就這么想。
而他對朱翊镠的了解甚少，這是他第一次見，感覺態度雖然友好吧，一直笑意綿綿，可要說這就是大明皇帝內心的真實寫照，打死他都不信。
相反，感覺眼前這位少年天子深不可測，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是翁果岱對朱翊镠的第一印象。
此刻，見朱翊镠一副語笑嫣然的神情，還不緊不慢地說著，即便要剁，也得讓他吃飽喝足……
翁果岱心里沒底，更不知道這是不是朱翊镠的真心話。
其實被朱八戒生擒的那一刻，翁果岱心里就是驚懼不已，只是努力裝作不害怕不妥協的樣子。
以增加對話的資本。
要說不怕那肯定是騙人的。
他執意反明，還肆意挑動其他部落也一道對抗，難道還企圖朱翊镠真心喜歡他？真心請他喝酒吃燒烤不成？
心想，此時此刻，朱翊镠應該恨不得將他除之而后快才對吧？
剁了他，應該最合常理。
一念及此，讓翁果岱更是分不清朱翊镠到底是嚇唬他，還是真的要將他喂飽喝足后一刀剁了。
心里忐忑，但面上還是必須裝作鎮定，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約莫小半個時辰，朱八戒進來，笑呵呵地稟道：“師祖，一會兒有烤全羊吃呢，還有蒙古草原上的馬奶酒。”
“從哪兒弄來的？”朱翊镠問。
“我軍駐扎此地，附近村民特意送來犒勞我們的，可不是搶的哦。”
“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好像是請求我們不要傷害他們，不要摧毀他們的家園吧，而且他們還表示愿意入籍大明。”
說到這兒，朱八戒抬手指著翁果岱接著說道：
“他們還說，不愿意入籍大明的，只是像他們首領這些人，首領害怕失去了手中的權力，老百姓不關心這些，他們只要有好日子過就行。”
“師祖，我嘴笨，也不知解釋清楚了沒有，反正就是這個意思，附近百姓請求我們，又感謝我們。”
朱翊镠點了點頭，道：“好！那代朕謝謝他們了沒有啊？”
“我沒有，但李總兵好像謝了。”朱八戒回道，“李總兵說，師祖一定可以讓他們過上安穩美好的生活，還說這次出兵征討不是對付百姓，而是對付像首領這樣不識抬舉不識時務的人。”
“說得好！”朱翊镠贊道，繼而將目光投向翁果岱，依然還是笑意綿綿，“忘了問你，你說不希望看到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那你當真征詢過你們部落中百姓的態度嗎？倘若征詢過，為何有那么多的百姓走上逃亡之路呢？”
“……”翁果岱不吱聲。
“看來你沒有問過。”朱翊镠道。
“陛下，他的思想有問題。”戚繼光不客氣地說道，“通過剛才的對話，可以看出他的出發點與立足點都不正確，又怎會征詢百姓的意見？”
“師祖，那不用請他喝酒斥烤全羊了吧？讓他跪著閉門思過。”朱八戒道。
朱翊镠回答說：“戚大帥建議，待他吃飽喝足，一刀剁了。”
正說著，一名士兵進來稟道：“啟稟陛下，遼東傳來消息，哱承寵想越獄卻被抓了，當場被擊斃。”
朱翊镠微微一滯：“哱承寵死了？”
直到這時，他臉上的笑容才消失不見，代之以一本正經的樣子。
“是。”報信的士兵確定地回答。
“知道了。”朱翊镠點點頭，第一時間便想到恐怕又是田義下的手……
在處理這件事上，田義無疑是遵從借鑒了馮保的出事風格。
雖然朱翊镠也認為哱承寵這次就是在作死，但是否處決他還沒有想好，不然早就處理了，也不會說等他征討科爾沁部回去之后再行定奪。
“小朱。”朱翊镠想了想，吩咐朱八戒道，“你去把哱云叫來。”
“哦。”朱八戒應聲而退。
“這就是反明的下場啊！”朱翊镠忽然感慨地來了一句，繼而又喃喃地道，“其實他只是嘴上說說心里想想，還沒有像某些人已經付出了行動呢。”
翁果岱心領神會，知道朱翊镠這是話里有話，肯定有所指。
“認識哱承恩、哱承寵兄弟倆嗎？與你是同族人。”朱翊镠問翁果岱。
“認識。”
“其實他們先前已經入籍大明，是大明一份子，可有二心，也想著反明，如今都已經死了，朕一直希望你不要步他后塵啊。”朱翊镠警惕地感慨道。
翁果岱不吭聲。
一會兒朱八戒將哱云請來了。
“知道你二哥的消息吧？”朱翊镠開門見山地問道。
“剛聽說。”
“節哀順變！同時告訴那八百人，要珍惜眼前的生活。”當然，這句話朱翊镠也是說給翁果岱聽的。
“明白。”哱云點點頭。
看不出他有什么悲傷的情緒，反而給人這樣一種感覺：似乎哱承寵死了能夠讓他解脫似的。
“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科爾沁部首領翁果岱，一會兒要喝酒吃燒烤，你也來參加吧。”朱翊镠對哱云說道，“你們都是蒙古族人，想必有共同語言。”
“陛下，他誓要反明，臣與他恐怕沒有什么共同語言。”哱云連忙接道，警惕地與翁果岱劃清界限。
“作為同族人，那你就開導開導他。”
“遵旨，臣不僅想開導他，還想開導所有蒙古族人，包括二哥在內，可惜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
直到哱云說這句話時，才能感覺到他來了兩分悲傷的情緒。
但說心里話，朱翊镠對哱云還不了解，自然就拿不準哱云到底怎么想。
反正他記憶里的哱云與哱拜、哱承恩、哱承恩幾個也沒啥區別，都參與了重傷大明元氣的寧夏之亂。
可眼下看起來似乎還是有區別，只是朱翊镠自認暫時還拿不準。
翁果岱聽著，情緒異常復雜地坐在那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兒：真的需要不同的人來開導他嗎？
“師祖，烤全羊好了！”
朱八戒不知什么時候迫不及待地溜出去了，這會兒在軍帳外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