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是為了什么才回到北境?
男人獨自走在白茫茫的森林之中,落下的雪花掩蓋住男人的腳印,掩蓋住他的行蹤。這可也欺騙人,但不能欺騙怪物,幾只狡猾的尸鬼嗅到男人的氣味,流著口水步步緊逼男人。
男人停在一面石壁前,他已無路可走。一路跟隨他的尸鬼也從陰影中現身死盯著男人,猛然輪起崩口的鐵劍。男人半拔出的佩刀正好格擋住尸鬼的劍,趁著尸鬼沒反應過來,起身一腳踹飛尸鬼。
“沒想到這里都會有尸鬼。”他收起佩刀,拔出身后的長刀,白輝悄然附著其上,“那么由我結束你們這罪惡的復生吧。”長刀劈下,一擊便讓尸鬼分為兩半。
其他的尸鬼好像意識到什么,轉身便要逃跑,男人怎肯放過他們,又是干脆的斬擊讓周圍重回寧靜。他看著重歸腐朽的尸鬼,自顧自的感嘆,“劉易斯,你究竟是他們,還是我們?”收起長刀,重新踏上征途。
時斷時續的雪總讓他有些不得安寧,原本煩躁的心就更加煩躁。他用樹皮擦干沾著巨魔血液的刀身,忽然發現樹上的冰晶。冰晶冒著昏藍色的光芒,反射著他頹唐的面貌,一陣冷風拂過他的面龐,吹起參差不齊的后發。
“出來吧,雪女。”男人沒有回頭依然在撫摸著冰晶。
在男人身后出現旋轉著冰與雪的旋風,在旋風中逐漸浮現出雪白色的頭發,還有如冰般冷漠的雙眼,她仍披著北境獵犬給她的白大褂,戴著那個象征她學識豐富的眼鏡。她腳尖點地,落在地上,頭發變回褐色,肌膚上也重露出血色。
“你叫索夫吧。”
“我叫索夫,那你叫什么?背叛者?”
雪女沒有反駁,輕聲說,“我希望你能叫我南希。”
男人停頓了片刻,他沒想到身后的雪女語氣是那么平穩,“好,南希。你曾是北境獵犬吧。”
“嗯。”
“那你為什么還要選擇背叛那些與你一同戰斗的戰友們,讓他們陷入死地?”索夫壓住從心中冒出的怒火,“告訴我,為什么?”
“因為私事。”
“我在問為什么,你的回答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私事,每個人都有不能說的私事,就像你和劉易斯……”
“住口!”男人的情緒失去控制,他猛然回頭正要反駁雪女,但看到她那波瀾不驚如咸水湖般平靜的臉,便意識到自己已經輸了,“算了,你找我來干什么?”
“我覺得有一件事必須要告訴你,跟我來。”她雙腳離地,在空中漂浮著,就像幽靈那樣。
他覺得這是個陷阱,可自己還是開始挪動雙腿跟隨雪女走去,二人穿過樹林,停在被冰封的湖面前。在那湖面中央,一塊倒立的冰錐安靜地浮在冰面上。
“與我一起飛上去。”雪女做出蹬地的樣子,又離地更遠的了一些。
“我可是人類,不會你們飛天的法術。”
雪女搖頭說,“這不是法術,這是你的信念。相信你自己,你也可以飛起來。”
男人將信將疑地用力蹬地,結果發現自己也與南希一樣懸浮起來,“我飛起來了,這……這怎么可能。”
南希不再管男人,反而輕巧地落在平面上,與她形成鮮明的對比的男人粗劣地落在地上,甚至有些站不穩。南希并沒有注意男人的窘態而說:“這便是通往世界之樹的入口。”
他握住刀柄,“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內容。”
“因為我感覺你有權利知道我們即將如何前往世界之樹,怎么復活劉易斯。”
“復活劉易斯,你在說什么?”
“夜魔把劉易斯變成了尸鬼,如若想要這些尸鬼真的復活那么便需要攫取到世界之樹的力量,一旦我們成功得到力量那么劉易斯便會復活。”南希推了推眼鏡,“我們一旦失敗,那么我們手中的瑞吞與尸鬼便會永眠。索夫,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劉易斯她本應該在樹林中解決了你,但是她拒絕了,這便是羈絆的力量吧。”
索夫惡狠狠地盯著她,“你們想利用我干什么?”
“幫助我們前往世界之樹,別讓其他人來干擾我們。”南希打了個響指,身體逐漸下潛到冰中,“別讓其他人來這個平面上,也就沒人可以前往世界之樹了。”
“喂,等等……”索夫想要叫住南希,但南希卻沉入冰中消失不見了。他發現自己也像南希般下沉,急忙運用圣潔之光融化冰塊,從平面上跳下來。他惆悵地跪在冰面上,掃開浮雪,盯著冰面上反射出自己的樣貌。“我究竟要怎么辦……”
索夫沒有選擇離開冰錐,反而真的聽從南希在附近駐守,他利用手中的武器斬殺怪物,嚇走飛禽,趕跑走獸。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但自己卻就想要這樣做,似乎只有這樣做才能拯救自己曾經犯下的罪過。
寒鴉嘎的一聲飛向天空,震落堆堆積雪。
瓦爾雅拍打著我的衣服,幫我撣掉剛才落下的積雪,“奧維奇,沒想到這里也會有寒鴉。”
“莫非有北境獵犬先我們一步來到此地了嗎?”我拿下帽子掃掉上面的雪,又重新戴上,“這可并不是個好消息。”
蓋爾扒開樹枝,“別擔心,寒鴉并不是北境獵犬的專屬物,鞘親勻恢印閽諛睦鋃加鋅贍薌膠唬徊還嘎屎艿投選!
我們四人悄悄離開游騎兵尋找著蓋爾在樹上做好的標記,可進入森林都將近一個小時了,我們連一塊標記都沒有看見。雖然我和瓦爾雅、瑟文沒有說些什么,但很明顯蓋爾臉上先出現煩躁了。
我們想要安撫蓋爾,但我們也知道自己說什么話也都是讓蓋爾更加蒙羞,因此沉默變成了我們最好的選擇。又過了半個小時,蓋爾他終于發現樹皮上的痕跡,但我們也發現樹皮上黑褐色血跡。
“看來確實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瓦爾雅觀察著血跡,“這是刀抹在樹皮上的樣子,并不是血濺上去的。看來這很難是人做出來事情……”瓦爾雅沒有跡象說下去,但我們腦海中一致想到那些丑陋的尸鬼們。
正當我們推測時,瑟文突然指向深處,“那里有一個身影。啊,他走了。”
“怎么辦,奧維奇。這可能是個誘餌,故意誘導我們進入伏擊地。”
我沒有立刻回答瓦爾雅的話,繞樹一周發現樹皮上細微的冰晶,“我們來對地方了,這里確實是泰昂法尼口中的地方。瓦爾雅說得有理,但我們的目的是為了那個倒立的冰錐,而不是去殺尸鬼。”
我們沒有去管那個陰影,這讓原本就有些不安的我們更加小心謹慎,順著那些冰晶,我們終于鉆出森林,來到蓋文口中的冰面。倒立的冰錐出現在我們眼前,可上面并沒有南希的身影,只有如鏡面般光滑的平面。
蓋爾有些失望,“唉,可能是哪時真的花眼了。這里根本就沒有什么南希。”
“沒關系,南希固然重要,但這個冰錐也是十分奇怪。說不定這個冰錐便是傳送門的啟動器,解決它。這樣北境的危機便可以解除了。”我安慰著蓋爾,雙眼卻被這綺麗的景色吸住。
“希望如此。”
未等蓋爾話音落地,瓦爾雅的短刃已經嗖的一聲釘在遠處的樹干上,她手中也多出一把武士刀,“跟蹤我們一道的陰影,為何還不顯現出來”
“好吧。”熟悉的聲音傳入我們耳中,瓦爾雅拎起刀的手臂又放了下去。短發男人從樹林中走出,拔出短刃,“好久未見了。奧維奇,還有瓦爾雅。”
“索夫!”我和瓦爾雅不約而同地說出他的名字。
他笑了笑,可不再是從前放蕩的游子笑,而是帶有著一絲苦味的成熟笑。他把刀還給瓦爾雅還說:“幸好我躲避及時,不然我真的會被你的短刃刺穿腦袋了。”
他那夾雜滄桑的語氣總讓我有些不適應,但仔細回想這也許本來就是索夫真實的面貌吧。在龍城慟哭的他,在聽到圣國內戰失望的他,在為朋友悲傷的他,這些他都是他,都是索夫。我曾經猜到過撕下荒唐面具的索夫會是什么樣子,但當現實擺在我眼前時,這卻讓我有些難以接受。
“是啊,索……”我不知道該叫他‘索夫’還是‘索兄’,最終說出,“索兄,許久未見了。”
“啊……”他搔搔頭一時語塞,“好……好久未見了,奧兄。”他強讓自己擺出可笑的笑顏,就像苦瓜上抹了一些番茄醬。
“索兄,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無意間途經此地而已,看到你們進入森林一時興起跟了過來。”他十分不擅長撒謊,就差把說謊一詞刻在臉上了,現在的他與在卡蘭城挑逗貴婦的索夫完全相反,但又說不定索夫那是本來就沒撒謊,而是把自己的經歷稍加改造而已。
“索兄……”我不知道到如何應答他,“是嗎,哦。”
他顯然想要跟我們說些什么,又說不出口。
尷尬的氣氛從我們二人身上彌漫開來,蓋爾作為突破點朝索夫行禮,“在下是北境獵犬蓋爾·泰昂法尼,你就是那位北境孤狼索夫。我從總指揮那里聽說過你的名字,你是獵犬中的楷模,是我們的典范。我們那些人常常談論你對北境的忠誠,也對你的經歷捶腿惋惜。你回到北境,定是有什么常人沒辦法理解的高大理想,請讓我向你表示敬意。”說后,他又作禮。
我和瓦爾雅都能知道這是一段無所謂好話,但索夫的心態好像確實發生了一些變化。
“承蒙夸獎。泰昂法尼,我想知道北境獵犬現在正在干什么?”
“我們正在全力向涌出的瑞吞作戰,雖然獵犬們英勇無畏,但由于人員難以補充,補給困難等諸多因素導致我們對抗從各種地方涌出的瑞吞有些吃力……”
“我想問你,北境獵犬中有獵犬逃亡嗎?”
蓋爾停頓片刻后如實回答,“有,比如賽由兵團的南希。”
“除了她,其他人人哪?”
“我們同仇敵愾對抗魔物,獵犬們已經準備好把生命灑在這片土地了……”
蓋爾總是能把漂亮話說的頭頭是道,讓我都覺得這個想要讓我為他在安格道爾面前說好話的男人是一位真正的獵犬。再觀索夫,獵犬們英勇戰斗與不懼犧牲的故事讓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唉,我終究還是北京的獵犬,就算是孤狼骨子里也是那條忠貞的獵犬。”索夫長嘆一口氣,無視我們用指尖敲打著劍身,不知為何這簡單的敲打卻似如哀轉久絕的悲曲,演奏著剪不斷思緒。
他停下敲擊,“各位,那個冰錐不是普通的裝飾品,而是通往世界之樹的入口。”
“而是通往世界之樹的入口。劉易斯,你聽到了嗎?”莉莉絲坐在王座上,水晶球投影出的大屏幕完美地展現出一切內容,“索夫,最終還是選擇了北境,而沒有選擇你。”
“男人……”南希坐在椅子上敲打著扶手。
“他理應選擇北境,而不應該選擇我。”劉易斯平靜地說。
阿特斯侍立在莉莉絲身旁收起水晶球,莉莉絲裝出驚訝的樣子,“哦?劉易斯,你不應該感到傷心嗎?你的男人沒有選擇你,而是選擇了其他。”
劉易斯咬著嘴唇搖搖頭說:“正因我理解他,我才會猜到他會這樣做。”她站起身,“我還有事情要處理,還請你允許我先行告退。”
“那么我也走了。”南希也站起身離去。
等到偌大的大廳僅剩下莉莉絲與阿特拉二人時,在一旁沉默許久的阿特拉詢問莉莉絲,“劉易斯她真的可信嗎?”
“阿特斯,她是夜魔,你也看到她眼中的六芒星了。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自己會干什么。”
“可是,她并不是土生土長的夜魔。”
莉莉絲搖搖頭,“不管怎樣,她都是夜魔。只要能讓夜魔存活下去,哪怕是再像人類的夜魔,她也是夜魔。”她站起身,“好了,關注劉易斯是不是夜魔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來到世界之樹下好幾天了,那個該死的傳送門還是沒有被我們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