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惋惜的是,最終伯內特額頭青筋凸起地站了起來,看來爆蛋的不是他。
現在我面前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先對付站在我身邊拎著刀,兩腿瑟瑟發抖的年輕私掠者。這家伙早先可是狠狠得罪了我,出言不遜在前,暴力威脅在后,還想拿我當出氣包動手泄怒。是可忍孰不可忍,把他留著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另一個選擇,是去追擊騎著駱駝跑出了法拉利水平的私掠者首領。讓這家伙逃之夭夭,最后的結果肯定是帶上更多人來堵我的門,將事態擴大成打了小的來了老的那種源源不斷的麻煩。
兩種情況都不是我愿意見到的,但一個人卻沒有辦法兩頭兼顧。
因此我只好……
伯內特見到我左顧右盼的表情,聲音沮喪地說道:“佐菲老板……不要追了,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就由我去處理,你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吧。”
我瞥了他一眼,有點詫異地說道:“你不會以為我是在給你出頭吧?不會吧不會吧?”
伯內特語氣誠懇地說道:“老板,我沒跟你開玩笑。他們是這片荒原的霸主之一,你再不走十松莊的慘案就要重演了,快走吧!”
“急了?就這、就這?”
伯內特:“……老板,你知道你這語氣像個人渣嗎?”
我向前走出一步,將兩根手指放到唇上,對著曠野吹出了一聲響亮的口哨,然后背著手盯著伯內特:“我既沒跟你開玩笑,也沒跟他們開玩笑。只要進了酒館,善惡因果就都由我來決斷,誰都逃不掉的。”
只聽一聲低沉的獸吼驟然響起,一道帶著花斑的身影從天而降,一擊就撲倒了試圖逃跑的紅頭巾。腥風瞬間襲向他的后背,他的護甲在冰冷而尖銳的獸爪面前宛如薄紙,只需要輕輕一用力,獵豹一號就能刺穿喉嚨處的皮膚,享受到獵物的鮮血。
紅頭巾摔落在塵埃里,還掙扎著想要起身逃離,卻被一只爪子牢牢扎進了大腿上,隨著掙扎爪子越扎越深,只能絕望地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而另一邊,三匹雄健的野馬從遠處聞聲趕來,追隨著殺馬特野馬的腳步,響應著我的召喚。只見它們越跑越快,幾乎要踏風而行,四蹄騰空而去。
私掠者首領騎著駱駝剛剛踏上了泥土商道,以為自己終于逃出生天——我手上可沒有狙擊步槍,不可能隔著這么遠取他性命。
然而奔騰不息的馬蹄聲讓他心中一驚,就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殺馬特野馬已經使出了絕技:戰爭踐踏!
只見它依靠著強大的沖擊速度,雙蹄猛然騰空,直踹向了那匹單峰駱駝!
一蹄狠狠踢在了私掠者首領的肩膀上,將他踹得向邊上側倒。伯內特看的臉上一喜,卻遺憾地發現首領靠著精湛的騎術贅在馬上,堪堪沒有墜落,繼續向西邊逃竄。
然后野馬首領后面跟著的兩匹野馬也不是好惹的,趁著駱駝被干擾的時刻,低頭俯首就撞了上去,兩匹馬將體重幾乎是自己一倍的動物撞倒在地,掙扎著發出聲聲哀嚎。
而私掠者首領這一下也難以全身而退,被倒地的駱駝壓了個正著,頭部撞擊在土地上,瞬間昏迷了過去。
看到場面大局已定,我轉頭看向伯內特,淡淡地說道:“明白了嗎?只有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我全都要!”
但是在抓人之后,我發現要處理的東西更多。
“你想殺了他們嗎?”我撿起地上的一把彎刀,在發呆的伯內特面前晃了晃。
“想!”伯內特聽到這句話,通紅的眼睛里兇光畢露,咬著牙從牙縫里蹦出一個字,伸手就要捉刀。
但是彎刀在我手指間轉了一個圈,刀把被我輕松捉在了手里,刀鋒正對著伯內特的臉,銀白的刀刃倒映出伯內特驚愕的眼神。
“看來我說的話你沒有聽懂。”我拿刀背拍了拍他的臉,“我是問你想不想殺,并沒有讓你殺。況且,你憑什么殺了他們?忘了酒館里的規矩了嗎,在這里,一切聽我的。”
伯內特眼神絕望地看向了我:“我要報仇!不管付出什么代價,我都要報仇!”
“呵呵,你要報仇?那我也要先找你算算賬了。”
我語帶慍怒地說道:“你欺騙我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釋?你說在荒野碰上了死去的村長,化身鬼魂把你帶到了荒野,那么為什么這群私掠者,會聽見那位大人的名號?!”
伯內特臉上,瞬間就染上了一種灰敗的感覺,仿佛埋藏在地下多年的古董,被外界的風一吹,上面那層充滿了生氣和顏色的外殼,立刻化為齏粉。
這個問題我剛才就發現了,這家伙的故事里,他是在野外墜馬后碰到了老村長的鬼魂,并主動把他帶到了布滿荊棘的荒谷,告誡他立刻逃命。
但是這里面完全沒辦法解釋沙福林這個我瞎編的名字,出現在私掠者耳朵里的事情。
除非私掠者和他合起伙來騙我——他想得美。又或者老村長死之前突然學會了大預言術,知道了自己死后的對話……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一場夢境只是伯內特一場自編自導的夢。
就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主角把海上漂流中互相殘殺的殘忍現實,化為了腦海中的瑰麗幻想,實際那個船上的動物都是人的化身。伯內特當晚,可能趁著夜色走回了十松莊,在荒野的某個草叢里,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
但是他無能為力地看著親友被殘殺,腦海中的記憶造成的傷害,超出了他所能承載的上限,才會自發地編織出一個魔幻的荒野故事,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大概在他潛意識里,如果他放任這一切在眼前發生而無力改變,乃至茍且偷生的事情是真的,那么他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資格了。
伯內特通紅的眼睛,一絲絲的淚水肆意涌出,所到之處,就像是冷水澆在了烙鐵上,汽化為一絲絲的白煙,只留下一塊丑陋而冰冷的鐵疙瘩,將眼中一切感情也化為了烏有。
他的哭聲機械而斷續,似乎隨時要斷氣,“我當時偷偷來到了……村長的身邊……想讓他堅持下去……可是………我什么都沒有做到……我到底保護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