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在精神層面已經死了。
他茍且偷生了大半輩子,大概都是為了在荒野上活下去,還為了維持十松莊和諸多勢力之間的關系。但是當他發現,他之前所做的都是錯誤的,甚至就是因為他的軟弱,間接造成了這一切的悲劇發生,那他該如何自處?
彼爾德的行為只是一個導火索,引發這場悲劇的,恐怕是十松莊背后的利益。作為一個擁有著可觀財富、又毫無抵抗能力的商業團體,簡直就是移動的補給包。
十松莊背后的裝填手之領一旦覺得豬養肥了,自己剛好肚子又餓了,就會像昨天那樣,只需要派一小隊私掠者就能毀滅全部。而他們的代價,無非只是再花一點力氣和時間,去培植一個類似的商業勢力罷了。
至于十松莊的慘劇,又有幾個活人在乎呢?十松莊最不幸之處,只是在于碰上的這群劊子手,恰好是一群心理變態。
我對于伯內特的境遇十分的同情,也能體會他無能為力的體驗。我在閃耀都市里,經歷身世曝光被剝奪繼承權,唯一親人下落不明的那段時光,又何嘗不是夜夜在噩夢里驚醒呢?
依靠我地心理學專業知識,要安慰這種可憐人的時候,應當站在對方的立場進行分析,這個時候,共情能力尤為重要。
因此我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趁他想要開口的瞬間……
一拳打在了他麻木的臉上,在那一瞬的子彈時間里,我能看到拳頭產生的波紋在臉上慢慢暈開,他的一顆松動的牙齒飛出,鼻血瞬間從鼻子里噴了出來,隨后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了墻板上!
我走上前揪起他的衣領,大聲呵斥著,發出了深入靈魂的拷問。
“你那眼神算什么?”
“你那表情算什么?”
“你那兩行淚又算什么?”
“你靠眼淚就可以拯救十松莊了嗎?!”
好吧,其實吧我也不是很了解他的心情。當年諸星團是這樣打醒萎靡的雷歐,我這樣應該也能喚醒他吧?
如果還不行,就只能靠更強力的相原龍警告了。
要不然,我用“謝謝你泰羅”試試?
我揪起伯內特,銳利的目光直刺他的眼睛,身上的氣勢不斷攀升,讓我感覺除了獵豹身上的捕獵者殺氣之外,又領會到了一些獨特的感覺。
“你覺得你的敵人是誰?回答我!”
伯內特一拳被打蒙了,腦袋搖搖晃晃地說道:“是……是那群混蛋!”
我輕蔑地笑了一聲:“就他們?你們如果擁有武力,哪怕只有十幾個青年武裝起來,他們敢大搖大擺地,把十松莊逐個虐殺嗎?”
伯內特眼神一黯,內心的愧疚再也無法依靠仇恨和怒火轉移,“……是我的錯!我早就該支持彼爾德訓練民兵,購買武器。可是我怕得罪裝填手之領,一直都壓制著他們的行動……”
我的表情更加不屑:“那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以為你一個人,就能壓制住其他人的想法?你是黑暗騎士還是氪星之子?如果沒有老村長和村里人的支持,你的意見算個屁!”
伯內特的眼睛里滿是哀傷:“不許這么說他們……村長他們只是不想看到更多的流血了,在荒原立足他們付出了太多的生命代價……”
我咄咄逼人地逼問道:“那錯的是安德納瓦拉派系?他們在這地方推行爭霸活動,壓榨你們的財富,才會將裝填手之領變成了懸在你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又或者錯的是弒神金剛海盜團?或許是他們派出了使者蠱惑小彼爾德,推行了你們之間的商隊活動,才引發了安德納瓦拉派系的雷霆打擊?”
“又干脆,錯的是我這個荒野旅店的老板?如果我沒有將你打傷,耽誤了你回家的速度,你就能夠早一步回到十松莊,依靠著自己的斡旋努力,化解這一場的危機?”
我說了一大堆,目光銳利地看向他,“這些理由,和你軟弱的眼淚一樣,都是毫無意義的逃避!你自己想想,你的內心到底是在逃避什么?這些話,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伯內特愣在了原地,眼中各種各樣的念頭和情感不停碰撞、不斷消漲,痛苦地抱著腦袋哀嚎了起來。
觸碰到內心是一種很疼痛的事情。
我已經看出來了,伯內特不管是對私掠者的仇恨、對村民的愧疚,對自己的憤恨,都不過是一種情感上的宣泄,并沒有發現他意識里的盲點。
我站起身來,臉上再一次帶上了微笑起來,語氣平和地說道。
“你在害怕。你覺得爭斗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所以竭盡全力逃避這一種行為,也在荒原上尋找著類似的團體,并且加入十松莊其中。”
“而你不愿意承認的,就是這個荒原是個無與倫比的亂世!道德和原則如露水般虛幻,感情和關系如蛛絲般脆弱。在你自身沒有強大起來的前提下,永遠都沒有資格和這些勢力提出條件,更不要說向我討回公道!”
“不……老板……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伯內特哽咽著抬頭看我,原本就寒摻的臉看著更丑了。
“你當然沒有,因為你不敢!如果你像我一樣,擁有足夠的力量,你就能向他們提出任何條件,而這些你眼中的龐然大物,都只能乖乖俯首。明天我將去一趟裝填手之領,你有什么想帶的話嗎?”
伯內特仿佛看到了一個瘋子,手忙腳亂地阻止道,“佐菲老板!你不要沖動,他們光私掠者都有兩百個人!這還不算同為安德納瓦拉派系的其他據點!你不要為了十松莊……”
我遺憾地說道,雖然像是說著大話,但是我的語氣卻異常堅定:“既然,這個裝填手之領無視了那位大人的承諾,那么我將親自上門,向這個傲慢的鄰居討回公道。”
我倒了一杯龍舌蘭酒,慢慢地呷了一口,感受到刺鼻而芬芳的酒氣在嘴里慢慢暈開,淡淡地說道:“這片荒原的面貌讓我很不滿意,相信那位大人也不會滿意。我就從這幾個人渣開始清理!”
原本昏倒的掠奪者首領早已醒來,卻繼續裝睡竊聽著我們的交談。他可能以為我不敢跟裝填手之領撕破臉,應該也不會直接把他殺掉。結果聽到我要直接翻臉,就知道大事不妙,連忙出聲求饒。
“放過我吧!我可以給你補償!我可以道歉!我會洗心革面的!”
我瞥了一眼清醒過來的掠奪者首領:“像你這樣的人要怎么改變呢?啊?回答我!你不會改變,只有死。”
隨后我看了伯內特一眼,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你聽說過穿刺公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