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上洶涌翻滾著海浪,波塞冬的巨戟擾亂著洋流,不顧后果地攪動海面,制造出無數的漩渦與暗流,層層疊疊環繞著大海中的這座孤島。
與深拋海底的斷錨相對應的,是一股無人知曉的力量,正托舉著海底緩緩上升,隨時可能掀翻天地,讓我們立足的土地像小美人魚化身的泡沫一樣,于空氣中驟然破碎——而且看這個顏色,還特么是黑人版的小美人魚……
斯圖亞特兩眼無神地望著暴雨中的洋面,雙手抓緊地面的沙土,出神地聽著什么聲音,眼中滿是絕望。
“艾略特……她還活著嗎?”
他的語氣聽不出悲喜,可能已經喪失了感到恐懼或者痛苦的能力,“在這樣的大海里……在這樣的暴風中……人類真的能活下來嗎?”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是平時,她被拋在這樣的大海里肯定是十死無生。但是你別忘了,她現在很可能正在一條大船上,相比我們可能來的還要安穩一些……”
“……真的嗎?!”
“假的。我是希望你能先顧好自己。”
如果讓我復盤這里之前發生過的事情,那么兩個動作是關鍵。
第一是失格記者艾略特小姐,深夜爬出了自己的房間,趕在暴風來臨之前,悄悄來到這處海岸,登上了帕加索斯號的船艙。
第二是凱伊在暴風中嗅出了令人不安的氣息,果絕地斬斷了系錨的鐵鏈,讓游艇飄蕩進了這片猛然襲來的暴風雨。
能讓他有這種判斷,就像我所說的,危險并非來源于大海之上。
畢竟再猛烈的洋面也阻擋不了英明船長的指揮,但若是因上升的海底原地擱淺,那么除非凱伊有陸地行舟的本事,才能脫逃了。
更令我不安的是凱伊的行為。
一艘沒了錨的船,幾乎就是放棄了正常停泊的機會。而目測海底上升的速度并不快,根本造不成本質的威脅。這樣還能讓凱伊徑直揮斧,無視了正常收錨的選擇……
他不敢接觸海面!
“格雷,離那片大海遠點!”
我立刻呼喊著格雷,讓這小子別出任何意外。
聽到我呼喚的格雷很快折返,拿著一根海面上漂流而來的樹木,看來如果不是我叫住他,這家伙現在已經摸到海里去了。
“老大,你發現什么了嗎?你看我這根奇怪的木頭……”
我伸斷:“現在沒空看木頭了。礦石鎮居然出現這么奇怪的現象,你以前有聽說過這事情嗎?”
格雷迷茫地搖了搖頭:“從來沒聽說過,海邊我平時也來過無數次,從來沒有遇見過什么怪事。”
我不滿地說:“一點敏銳性都沒有!你總不會告訴我,這樣的熱帶風暴你從來都沒碰到過吧?”
格雷也惱怒地說:“老大,但是咱們得講講道理對吧?這種天氣里有誰會出門,還冒著生命危險跑到海邊啊!”
“你說的也有道理……真的沒有嗎?”我反問道。
“沒有吧……”
“誒等一下,我想到了一個人……”
“這么巧,我也想到了一個人。”
“你說的這人名字是兩個字?”
“是的。”
“這個人很熟悉大海?”
“沒錯。”
“這個人還和礦石鎮關系非凡?”
“對!”
“好,我們可能猜到一起去了。那你說說看是誰。”
“你先說。”
“不,老大你先說吧……”
“你以為你周瑜啊!要不要一起寫在掌心,傳承一把火之意志?一起說!”
格雷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抹開臉上的雨水,目光忽然看向另一邊的小屋,不約而同地一起說出心里的名字。
“扎克!”
“凱伊!”
……我就知道跟你這小子同步率很低!
“扎克家就在這里,這么明顯的線索你為什么說是凱伊啊混蛋!”
格雷理直氣壯地說道:“我認識凱伊的時候,他就住在海邊,對大海也非常熟悉,爺爺還是這座島上的老船長,肯定知道這不對勁的地方呀!倒是老大你猜的有點離譜,扎克的海洋恐懼癥那么嚴重,每次暴風雨夜都躲在酒館,怎么可能知道這些!”
我反駁道:“扎克雖然有病,但是他本來就是船長,又接手了凱伊家族島上的產業,當然是知情人之一了。”
咳咳……由于我之前只認識扎克,所以第一時間就把他帶入看可疑人士,但聽格雷這么一說,凱伊確實也有很大的嫌疑……
不,換個角度來講,凱伊和扎克兩者都知情這件事并不沖突,甚至十分合理才對。
再發散一下,救助過海難扎克的莉莉雅夫人和羅德先生,可能也知情,達特老板也有可能知曉幾分。
更有甚者,航海者聯盟對于這里的異常,也極有可能掌握著線索——畢竟帶給老礦工們線索并登島的,就是這群海狼們……
格雷還想跟我爭辯兩句,但又被我無情地打斷,發起了另一個話題。
“格雷,時間差不多了,知道什么事情最讓人意想不到嗎?”
格雷傻乎乎地問道:“什么時間差不多了?”
我兩手一攤:“你看吧,爭論這件事本來就沒什么意義——特別是當大家關注點都不在一起的時候。我跟你說,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一群鍵政俠要沖塔,而是塔自己沖了過來。”
“這又是什么意思?”
“自己轉頭自己看。”
如果今天的經歷能刷用戶評價的話,現在的我只想刷一個評價——謝謝推薦,見到克總了,除了現在看什么都暈暈乎乎以外什么都好!
當怪異的聲音在海面響起時,海灘上的斯圖亞特已經瘋癲地把自己的頭埋在沙里,任由渾濁的海水沖刷著頭發,作出似哭非哭的怪相。
而波譎浪詭的海洋中,奇異的建筑正承負著自太古至永劫全部的怪異,從海中緩緩升起!
那是一個恐怖的圓柱形礁石,外表上與其他的巖體大小無異,但其間的容量大得違背了人類對物理學空間的基本認知,數以萬噸的海水從中間的空隙被吸入,化身漩渦消失不見,宛如落入巨鯨的腹底。
所有人都能看出它并不是一一個整體,而是由一層層扭絞的甲殼類動物和別的物質堆砌起來的松散結構,一層籠罩在一層的陰影之中。在層與層之間,不可名狀的海綿狀物質或是物質的殘骸向外貪婪地延伸,若隱若現。
褐紅色和暗綠色的水草如畸形血肉將層與層粘連在一塊,宛如丑陋新娘頭頂的面紗,使其中的真正恐怖不至于過早地顯露于這個世界。令人心驚的是那枚閃閃發亮的船錨,正深深扎進礁石,穿破了那層宛如血肉的組織!
一些海洋生物尚未發育的胚胎吸附在這礁石的表面,似乎在用尚未成形的器官試圖發聲,歌頌著頭頂的不明造物——在礁石的頂端,無意義地雕刻著一個章魚腦袋的臃腫肥胖造型,唯一目的是引誘無知而愚蠢的人類揭開這駭人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