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蕓是看著這兩個人掉下去的,按理說這個時候陳達已經快恨死這個病友了,但,在墜落的瞬間,是老陳抓住了他的手死命往懷里拽,生怕他落不準,最終兩人才墜落到剛剛充滿氣的氣墊中心。
回憶剛才的過程,劉蕓清楚的知道陳達是可以不上前的,可以站在遠處勸,這樣不會有任何危險。可他沒有,這個男人一步步向前摸,就是希望站在距離生命最近的地方,能盡微薄之力。
那一瞬間,劉蕓踩著樓頂最邊緣位置的墻朵看著醫護人員將兩人拉出來,瞧著他們毫發無傷的站起……
想著:這,會是個壞人嗎?
劉蕓心中升起疑問。
……
別墅內的陳達默默掛了電話,眉宇間帶著電話里傳來這段故事的陌生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改變。
他覺著這就像是商人將業績再創新高、足球運動員把球踢入球網、導演拍出了令人嘆為觀止的大片一樣,都是最普通的本職工作。只是,老百姓似乎更喜歡拍成段子的四平警事、槍林彈雨的警匪大片和男歡女愛的嬌柔嫵媚,對這種平凡又無趣的普通工作不怎么在意。
可這就是警察,整個職業身涯中也許幾年也碰不到什么驚險,總是活在瑣碎里。
老陳順著樓梯上了樓,他想熟悉熟悉環境,當推開父親書房的房門,看見那滿是書籍的屋子散發出筆墨氣息,陳達在范海濤的書桌上看到了一份報告,上面寫著這樣一組數據:僅2019年,全國公安機關就有280名公安民警、147名輔警犧牲,6211名民警、5699名輔警受傷,是和平年代犧牲最多的隊伍。
也許他們不如消防那樣頻繁進出火場顯得偉岸,也許他們沒有和死神爭奪人命的白衣天使的瀟灑,也許他們不似手持鋼槍的軍人那么嚴肅,可真的如同陳達所經歷過的那樣,他們就是在最普通的環境里做著最費力不討好的工作。
嘀、嘀、嘀。
書房的電話響了,陳達拿起話機放在耳邊:“老陳,我,郝勇。”
“身份的事,一會兒我在向你證明,先聽我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張金虎會不會只是在梁城借個路,真正的制毒工場并沒有放在這兒,而是放在了距離邊境更近的地方,比如遠離城市村莊?”
郝老歪的聲音像是一直在琢磨這個案子,用那不太靈光的腦袋好不容易想到點東西就趕緊給陳達打電話,結果:“啊?”陳達的回應是帶著疑問的感嘆音。
“嗨,是這么回事……”郝老歪不想重頭說,因為這些東西要一次一次對失憶患者重復會造成心理疲勞,問題是你不說的話陳達根本不知道整件事的始末,想讓他參與進來就必須要復述。
等陳達聽完了整個過程,就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許蒼生會用市局的全部資源對開發區的工廠進行地毯式搜查,也許一個人口普查的理由就能辦到這一點,而在這么長時間的查找過程里,許蒼生不光一無所獲,還被上頭催促著限期破案了么?”
“對,就是這么回事。”
要不說刑警隊長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坐的位置呢,只要發生了大案,局領導就會大眼兒瞪小眼兒的盯著你,要是長時間沒破案,輿論的壓力、老百姓的咒罵、手下人的不信任會接踵而至,到時,所有壓力都將壓到你一個人身上。
然而,老陳不知道的是,他竟然會因為失憶車內拋開警察的固有思維,以全新的形勢進行思考。
“老郝,你說那個張金虎制作哪種——毒——品——的可能性更大?”
郝老歪還真正經的思考了一下:“老式——毒——品——在年輕人身上已經打不開市場了,新式的又日新月異,其中最堅挺的可能是……”
陳達問的其實并不是這些:“那就好辦了,既然是新式,就離不開水電的用度,咱們可以從……”
“停,老陳,沒聽我說話是么?水電用度要能暴露,還輪的著咱倆?許蒼生早把張金虎的窩子找出來了。現在整個梁城的工廠和私人作坊都被查了個遍,違法小作坊查出不少,張金虎的窩是一個也沒找著。”
陳達一直等著啰嗦的老郝說完才張嘴:“養殖業呢?”
“啥?”郝老歪都沒聽說過哪個警察會把懷疑目光放在養殖業身上,這才表示驚訝。
陳達解釋道:“新式——毒——品——的制作大多離不開化學,其中最大的難點還并不是水電用度,是異味。如今梁城除了工廠所在區能容忍這種異味外,窩點藏在哪個小區都得門窗緊閉。”
“養殖業不一樣,牲畜糞便能很好遮掩這股味道,水電用度也說得通,你還能在梁城找到更適合的其他場所么?”
“我說老陳啊,你這腦袋是怎么長的?”
郝老歪服了,別說是他了,就算是整個刑警隊也沒敢把懷疑方向放在養殖業上,可陳達就敢!
“老陳吶,我還有點別的事,其他的等過兩天去看你啊。”
掛了電話,郝老歪回身看過去的那一秒,老周、范海濤都在他身后站著,這小子滿臉羞愧的說了一句:“領導,咱是不是太過分了?”
“哪過分了?警察局長的兒子,刑警隊前隊長,給梁城除害不應該么?”
郝老歪就怕范海濤,一見他瞪眼睛就縮脖,這不,范局長開口以后,老郝只敢小聲嘀咕:“那您咋不在家自己問,讓我打什么電話……”
周副局長插話道:“讓你打個電話還委屈你了?你要有那兩下子,范局用求爺爺告奶奶的把許蒼生弄來么?”
“你現在的工作,就是把刑警隊整合好,刑警隊不管什么時候都得是市局的利刃,必須是一個整體,聽明白沒有,郝副隊長?”
郝老歪還沒聽明白呢:“抓不著申斯不賴我,我是抓人的,不是破案的,這一點剛開始就和范局說好了……”話說了一半,他突然看向了范局長和周副局:“二位局長,您的意思是。”
“我們的意思?是你自己查到了線索,聽明白沒有?”
這一下,郝老歪明白了,原來給自己復職的機會全看在這條線索上,而市局在這大敵當前的情況下,市局領導更需要老郝幫著許蒼生去壓制陳達留下的刺頭。正如當初把他拿下來是為了不讓他當刺頭一樣。
郝老歪那欣喜的面龐本在絢爛多彩下表情越來越豐富,可不知道為了什么,突然間苦了下來。
周副局問了一句:“幾個意思?復職了還撩臉子?”
郝老歪趕緊擺手,說了一句:“我就是,就是,想問問陳達……”
“問什么?”范海濤追了一嘴。
“他該怎么辦,”
瞬間,兩位局長的鼻子都讓他問酸了,范海濤不想讓郝老歪看見這一幕的說道:“滾蛋,趕緊把張金虎給我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