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吶,一旦惦記上什么總會沒完沒了的去想,就說陳達惦記上了蔡旭超以后吧,無論是在小超市還是回家,腦子沒空下來過,每天早上起來只要看到日記一準想起來,跟上了發條一樣。那本來已經斷掉的記憶線竟然能讓這本日記把劇情連接在一起,偶爾空下來的時候陳達在想,要是這么著,會不會把整個生活都用案情連接起來就能產生當初的那種熟悉感?不過想也是白想,畢竟他不是大夫。
他們小區不是有個姓宗的保安經理么,陳達在日記上看過這小子的事,還寫明了是自己同事,沒事的時候常來老陳家小超市溜達,倆人也不能干待著啊,得虧超市門口老陳擺了一副象棋,平時都是給那些老頭玩的,今天正好沒人,他們倆下棋的時候,陳達就把這事當個八卦跟宗航說了,沒想到人家反應還挺大。
“陳隊,你這是怎么了?平時稍有懷疑就得查詢驗證,今兒連說話都小心翼翼的,什么情況?”
陳達眼看著宗航上了一步馬,心思根本沒在棋盤上,瞎走的落了個士回應道:“這不不是警察了么,有些事啊,咱們管著不心安理得。”
“臥槽。”
這可不是罵人,是宗航的臥槽馬。
陳達一愣,趕緊上將,結果人家那邊的車已經準備好了,卡宮位絕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把宗航給樂得:“百年不遇啊,陳隊,真的,贏你一盤太不容易了,平時你都是走一步想三步,今天全是廢棋,再來一盤。”
陳達把棋子一胡擼:“不下了。”說了一句,坐在椅子上仰頭看天,那陽光很暖,照在身上特別舒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躲避陽光活在黑暗里。
“別介啊,別輸一盤就情緒失控,這也不是你的性格。”宗航借著樂呵勁兒把棋盤都擺上:“陳隊,你那信息收集恐懼癥好了啊?”
老陳一愣:“啥?”
“信息收集恐懼癥,就是任何事情都要知道個所以然,不得就渾身不舒服,跟強迫癥似得。”
自己有這個病么?
自從和劉蕓住過的房子被燒毀以后,陳達總感覺日記里缺少了很多東西,他知道,有些是身邊的人不愿意自己想起來的這才沒說,有些呢,是他明明有感覺卻偏偏找不到的,也就放在那不管了,可今天讓宗航這么一提醒,陳達才明白自己為什么不弄清楚整件事就渾身難受,原來是病。
“要不,我幫你?”宗航下套般說了這么一句。
“你能幫我?你一個保安經理能幫我什么?”
宗航撇著嘴說道:“瞧不起保安?”
“知不知道普通人調個監控有多麻煩?可我進監控室和回自己家一樣,你不是說那個叫圓圓的女人和蔡旭超住在咱們小區么?想知道她回沒回家,去了哪,查查監控不就一目了然了?”
“走!”
陳達直接起身,宗航壓抑的指著小超市:“你的店不開了?”那老陳還能等得了嘛?趕緊說道:“先關會兒門,不要緊。”
這一刻,老陳似乎知道了自己愛的究竟是什么,和超市相比、與平穩的生活相比,他永遠更喜歡在未知的黑暗里去尋找那一絲可以串聯世界的光明,哪怕這難比登天。
宗航領著陳達去了保安監控室,讓工作人員調出小區門口的監控記錄,老陳坐在電腦旁幾乎是一幀一幀的看,眨眼之間天黑都不知道。他努力的想要查找出真相,宛如一名健身運動員在健身房里玩命擼鐵,就為了比賽時閃耀全場的肌肉。
“給,吃口飯。”
陳達聽見這個聲音時體會到了饑腸轆轆,那時他才覺得自己活著,連頭都不回的接過盒飯,剛吃兩口卻突然轉回身,正看見自己媳婦劉蕓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待著,滿臉微笑。
宗航在一邊趕緊解釋:“我在監控里看見嫂子來,這大冷天的也不能讓人家在外邊等啊,就把人接到這了。”
甭問,肯定是劉蕓見自己在監控前太過認真沒舍得打擾自己,這才去買了晚餐。
“媳婦……”
劉蕓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弄吧,我喜歡看你專注的樣子,剛才看見你,我就覺著我的男人又活過來了。”
其實劉蕓之所以喜歡上陳達不光是她的原生家庭破裂導致需要一個充滿正義感的人成為依靠,也可能是老陳那認真的態度令其無法自拔,誰不希望有這么一個負責到連陌生人都愿意豁出性命保護的人在自己身邊呢?
“嗯。”
陳達答應一聲繼續排查,可查到半夜,連劉蕓都靠在椅子上睡著了時,他從椅子上站起的樣子卻變得特別失望。
對老陳十分熟悉的宗航問了一句:“沒結果?”
陳達點點頭。
這幾乎不太可能,圓圓也不是什么具有反偵查經驗的犯罪分子,為什么要避開攝像頭?
此刻,連眼都沒睜開的劉蕓說了一句:“你不說她給你寫條了么,看看咱們家超市門口的攝像頭。”
陳達沒有任何表情的要搖搖頭,說道:“來,媳婦,回家了。”
那種頹廢感,和一個收入并不高的父親面臨著高額醫療費的樣子沒有任何區別,寫滿了無能為力。
陳達和劉蕓是走了,但屋里還有一個警察算是徹底落了心病,宗航對這種用合法身份做違法事情的罪犯是恨之入骨,可他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宗航坐在監控室的椅子上慢慢入了神……
其實梁城的老百姓應該慶幸,慶幸有這么幾個已經不穿警服卻依然惦記著城市安危的人在守護他們,這要是換個方式,隨處可見能對你露出笑臉的人都心懷鬼胎,那日子可怎么過啊。
天亮了,陳達按照每天的規矩復習以前發生過的每一件事,偏偏在即將完事的時候多看了一眼和宗航有關的所有信息,他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到底有何含義,但確確實實這么做了,可看到這個男人由于不夠謹慎而丟了公職那一刻,突然有點想明白昨天他為什么要幫自己了。那是一份源自心底的執著,要是穿過警服的人放下了這份執著,活著將沒有任何意義。
出門,老陳回到了東郡小區,只是還沒等走到小超市門口,就看見宗航領著一群保安在拉橫幅,上面寫著‘積極配合人口普查’的字樣,路過時,宗航竟然還沖著老陳眨了眨眼,他一下就明白了過來。人口普查是警方的招數,有了這個招數他們就有理由去敲響任何一個小區內的居民房門,不是找不到圓圓離開了東郡的證據么,那就干脆上門,等蔡旭超打開了門,一切不就清楚了么?
橫幅掛好了,宗航仿佛干成了什么大事般沖陳達喊了一句:“陳隊,一塊不?”
以前陳達用這招的時候,都會讓刑警隊的人偵查嫌犯所在目的地的位置,為了配合,周邊社區還真就是交給當地居委會和這些保安來進行登記,所以宗航領著一群保安拿著登記本出現在小區內幾乎沒人起疑心,更何況他們身為小區保安統計外來人口數量再上報給居委會也不算越權。
老陳聽見這句話立即點頭:“走。”興奮的樣子和昨天的頹廢判若兩人,兩個梁城前刑警帶著幾名保安直奔蔡旭超所在的居民樓,其他住戶根本不問的坐電梯到了八樓直接敲響8015的房門……
當、當、當。
叮咚。
期間宗航嫌蔡旭超開門太慢還專門按了門鈴,直到屋里傳來睡夢中困倦的回答:“誰啊!”
宗航趕緊應聲:“小區保安,應居委會要求在全國人口普查給梁城外來人口登記。”他回答的當然滴水不漏,這活人家沒當保安之前天天都在干。
房門打開了,北方冬天的暖器很足,蔡旭超在屋里光著膀子只穿了條秋褲開的門,打開門還在揉眼睛問:“什么人口普查,哪有大過年人口普查的?”
宗航對付這種人太有辦法了,嘴很趕趟的說道:“啥時候人口普查咱們也說了不算,上邊有文件下來咱就得執行,不就是登個記的事么,配合一下。”說完,從手下人手里接過登記本,假裝看了一眼說道:“蔡旭超是吧,四十一歲,業主,唉,你們家是不是有個從上海來的外來人員叫丘圓圓,還在咱們小區用暫住證拿了門禁卡。”
蔡旭超這個時候抬起頭看見了陳達,突然驚醒似得問道:“你怎么在這?”
“這個事和你們沒關系,是我保安和陳老板的事,你就配合人口普查就完事了。”這家伙,宗航說話還是一副警察腔調,不過也無所謂,到不了沒禮貌的程度:“蔡先生,丘圓圓現在還住這兒么?”
眼前這個保安把蔡旭超的問題給劃過去了以后,他還有點不太樂意的看了一眼陳達,回應道:“不住這了,回老家了。”
“什么時候走了?”
蔡旭超回應的很含糊:“不太清楚。”
宗航立即追問:“在你家住著的人什么時候走的你不知道?”
“我們倆吵架了,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喝完就睡了,誰知道她什么時候走的,臨走前把我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不信你看。”。
蔡旭超倒也不隱瞞,回屋拿了手機走出來,解開屏鎖將微信打開,上邊有備注為‘寶貝’的女人給他留言:“我走了,謝謝你的欺騙讓我成長,希望我這輩子再也不要遇到像你一樣的人,讓我拿陷阱誤認為是愛情。”在這段對話后面,有蔡旭超的回應:“你去哪了啊?”不過在這條回答前面,還有個紅色驚嘆號。
此時,宗航回頭看了陳達一眼,倆人腦子里同時想的是,難不成是圓圓走的時間更早,倆人根本沒調出那段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