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將她拖入側面的巷子,躲在一個廢棄的簍子旁,六爺的幾名暗衛神色冰冷地從胡同中走過。
待到幾人消失在胡同盡頭,王才松開了捂住喬薇的手。
喬薇大大地呼了口氣,氣喘吁吁地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幫了她一次的家伙,半晌,冷笑一聲道:“六爺跟你多大的仇,你居然會幫我?”
王的眸光微微一暗:“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喬薇笑道:“喲,剛幫了我,轉頭就罵我是狗,果真不是真心相幫啊,那六爺是挖你祖墳了呢還是搶你老婆了?我真替六爺心疼,怎么就沒發現你是這么個兩面三刀的東西?”
王被神色冰冷道:“不要以為本王救了你,你就可以在本王面前放肆!”
喬薇沒好氣地道:“你也別以為你幫了我一次,我就會原諒你做的那些混賬事!”
王冷聲道:“本王做的混賬事?你倒是把話給本王說清楚。”
提到這個,喬薇能說的就多了,笑了笑,道:“先是你的手下差點兒踩死我,再是你要冤枉我,害我兒子缺考了一門神童試,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緣故,我兒子錯失了什么?他與狀元失之交臂,換做我把你兒子害成這樣,你會原諒我?”
王聲線低沉:“馬下那次,是你自己濫做好人!”
喬薇斜睨了他一眼:“所以你是默認第二次的確是你在陷害我了?”
王無從反駁,第二次確實是他有意包庇員外郎,但他也沒想過真讓她去衙門受刑,即使姬冥修不出現,他也會在半路放了她。
喬薇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行了,王殿下,你愛怎樣怎樣吧,與我沒有絲毫關系,你呢,是王爺,我只是一個村姑,不會不自量力地去找你報仇,不過我希望以后你別再來招惹我,也別把我當做報復你仇家的筏子,你對誰陽奉陰違都好,若是再敢把我扯進去,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你咬下一塊肉來!”
不知好歹的女人!
他從六爺手里救了她,卻被她冤枉成故意與六爺作對?
王的眸中漸漸透出一絲陰翳。
喬薇將他神色盡收眼底,明白他約莫是怒了,但這又如何?他讓她怒的地方多著呢,差點踩死她、像打發乞丐一樣打發她、冤枉她、害她兒子缺考,哪一件不刻骨銘心?所以他別以為幫她逃脫升天了一次她就會將從前的恩怨一筆勾銷!
喬薇從寬袖里摸出沉甸甸的錢袋,打開一看,好家伙!不僅有銀子,還有金子!哈!這下賺大發了!
眉梢一挑,喬薇道:“罷了,看在錢的份兒上,我就不去六爺那頭告發你了,大家各自安命,后會無期!”
事實上她是沒膽子去六爺那邊告發,她剛虎口脫險,腦子進水了才會自投羅網。
望著她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晃著錢袋,悠哉悠哉朝前走的樣子,王的眸中掠過一絲不知名的幽暗。
你到底是誰?
喬薇回到容記時,六爺已經離開了,容老板帶著一幫伙計滿大街找尋喬薇,都快找瘋了也沒看到半個人影,一回容記,就見喬薇完好無損地坐在柜臺后嗑瓜子兒。
那氣定神閑的模樣,讓容老板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真的好想把她綁起來吊打一頓!
“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都快找瘋了?!”容老板大吼。
喬薇瞇眼一笑:“知道呀,所以我一直在這兒等你們回來呀。”
容老板被她氣沒脾氣了,轉頭對眾人道:“都散了吧。”
眾人回到了各自的崗位。
容老板繞過柜臺,一屁股坐在喬薇對面:“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還和人打起來了?”
喬薇把包廂里的事兒與容老板說了,一個細節都沒放過,包括自己把人家給收拾了,容老板聽完簡直雷嗔電怒:“奶奶的!鬧事鬧到老子的容記了!早知道我就不讓他走了!”
喬薇忽然覺得這樣炸毛的容老板有些暖心,笑了一聲道:“他可是連王都要巴結的人,你就不怕我給你捅婁子了?”
她是以容記廚子的名義去見的六爺,六爺若誠心報復她,又找不到她,保不齊就將氣撒到容記頭上了。
容老板哼了一聲,捏起一顆瓜子,慢悠悠地道:“你放心,我是有后臺的人。”
還真有后臺呀,上次吳大金一伙人找她麻煩,他喊她到容記做生意時也說了這樣一句話,那時,她還以為他是信口開河呢。
喬薇沒追問他后臺是誰,有時候知道太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好了不說這個了,咱們談談正事吧。”喬薇把手中沒吃完的瓜子放在了桌上。
容老板吐出瓜子殼兒:“啥正事兒?”
喬薇笑道:“臭豆腐你覺得怎么樣?想不想賣?”
容老板不假思索道:“當然想啊!我決定了,以后容記的富貴席,就把松花蛋拌豆腐改成油炸臭豆腐,松花蛋與黃瓜做湯。”
喬薇的手指點了點桌面:“你說的這幾道菜好像都是我教你的吧?你不好生報答我一下?”
“怎么個報答法?你不會是想要我以身相許吧?”容老板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我有家室了!”
喬薇嘖了一聲:“我還有孩子了呢!誰稀罕你胯下二兩肉!”
容老板一把夾緊雙腿,捂住了他的小容老板!
喬薇嫌棄地撇了撇嘴兒,不是她說容老板,容老板根本不是她的菜啊,她喜歡身材好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型男,容老板這發福的小身板兒……還是算了。
“你到底想怎樣?”容老板嚴肅地問!
喬薇笑道:“你說我給你出了這么多好點子,你真好意思白拿去用啊?你想想我把點心與松花蛋給你送來后,容記的生意好了多少?不說四五成,兩成是有的吧?現在,又多了個臭豆腐,容記……是要被客人擠爆啊?”
容老板心虛地吸了吸鼻子:“咱不是朋友嗎?一兩道菜你還與我計較?再說了,我可沒虧待你,賣出去的東西三七分賬,松花蛋額外給保底,除了我,就沒人愿意當這冤大頭了!”
喬薇點頭:“你說的不無道理,談錢傷感情。”
“就是嘛!”容老板笑。
喬薇扒拉著桌上瓜子,漫不經心道:“反正臭豆腐的做法有很多,有白臭豆腐、黑臭豆腐,黑臭豆腐的味道貌似更好,我去外頭擺個攤兒,應該會生意不錯。”
容老板唰的一下站了起來:“還有黑臭豆腐?”
喬薇拍拍他肩膀:“等我開張了,記得去捧場啊。”
“哎哎哎,小喬!你等等,你別激動嘛,茶都沒喝完,怎么就著急走呢?”容老板笑嘻嘻地將喬薇請了回來,“你剛說的黑臭豆腐是真的?”
喬薇莞爾:“是真是假,等我做出來不就知道了?”
容老板正色道:“你何必那么費勁呢?就在我這兒做唄!”
喬薇好笑地看著他:“在你這兒做,讓你的廚子偷師啊?”
被說中心思的容老板有些訕訕。
喬薇戳了戳他胸口:“今兒我炒的醬汁,只是味道最普通的一種,你知道臭豆腐好吃就好吃在哪兒嗎?你真以為是豆腐啊?是醬汁!”
容老板做生意多年,絕對看得出來臭豆腐潛藏著遠大的市場,它的火爆程度,或許不在松花蛋之下,小喬自己賣倒沒什么,怕就怕她被別的酒樓挖走了,那他豈不是多了個十分嚴峻的對手?而且這丫頭鬼點子多,今兒是臭豆腐,明兒還不知又變出什么,他怎么能把這么厲害的搖錢樹推給別人呢?
“凡事好商量,我是最大方不過的人!”他訕訕地笑道。
喬薇伸出三根手指。
容老板眼珠子一瞪:“三千兩?”
“三成的利。”
乖乖,三成的利?那得多少銀子啊?容記的生意好成這樣,別說三成,哪怕一成也夠這丫頭吃喝一輩子了!她可真敢開口啊!
喬薇淡道:“你不用現在就回復我,等你嘗到了新的臭豆腐,再做決定也不遲。”
她可不怕容老板不答應,她有那么多賺錢的法子,他不答應,她大可去找別人,總會有人出得起她滿意的價,實在不行,等她賺夠了本錢,自己開一家!
眼下與其說是她求著容老板,不如說是容老板撿便宜的大好時機。
她可以慢慢賺,慢慢攢,容老板卻是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喬薇到集貿市場把狍子賣了,憑著她三寸不爛之舌,賣了整整三兩,算上從六爺那兒打劫來的錢,差不多湊夠買地的了。
她每天來鎮上坐栓子爹的馬車,若是回去不采買便步行,今兒沒買別的,只割了一斤五花肉、一斤羊肉,她擰著肉,開開心心地回了村。
回村后,她直接上了山,一靠近院子,看見一道人影——
不會是六爺的人找上門了吧?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當初吳大金不就帶著一個黑衣人,大半夜地前來刺殺她嗎?M.ggdoWn8
膽兒真肥,這可是白天。
喬薇單臂一抖,匕首滑入了手中,隨后,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那道影子靠近,突然,那影子動了一下!
她眉心一跳,一刀子刺了過去!
一只有力的大掌扣住了手腕,看似輕輕柔柔的動作,卻帶著讓人無法掙脫的力道:“是我。”
喬薇定睛一看,瞬間怔住了:“冥公子?”
姬冥修看著她手里的匕首,若自己反應慢一拍,它都刺進自己胸口了,他淡淡一笑:“你在家就是這么招呼客人的?”
喬薇抽回手,將匕首插回劍鞘:“你怎么來了?”
姬冥修在凳子上坐下:“惹毛老太太了,來找你買松花蛋,給老人家降降火。”
“怎么惹毛了?”
“一言難盡。”
喬薇沒再追問,那是他的家事,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何必打破砂鍋問到底。她進廚房把豬肉與羊肉放好,挑了個成熟日期最近的罐子,啟聲道:“還要等兩天才能熟,要不你先拿回去,后天再自己開封?”
“好。”
他的聲音驀地響在頭頂,喬薇嚇了一跳,還以為他在院子呢,誰料他竟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后了!
喬薇蹲著,他站著,身子微微俯在喬薇的頭頂,獨屬于他的男子氣息緩緩朝喬薇襲來,帶著淡淡的幽香,很是好聞。
俯身的緣故,他發絲輕輕地垂了下來,一縷在喬薇的耳畔輕晃,癢癢的,像是他如玉的指尖拂過,有一絲涼意。
耳朵莫名有些發燙,喬薇清了清嗓子:“你……你讓一下,我要起來。”
姬冥修看著她發紅的小耳尖,輕輕一笑,直起了身子。
那股將她包圍的氣息散去,喬薇暗暗松了口氣,站起來,把罐子遞給他道:“我拿到外面賣的松花蛋都是洗掉外殼,再裹了蠟,能增長保鮮期,你要是一個月都吃不完,最好也裹上一層蠟。”
姬冥修定定地看著她,一時間沒有說話。
喬薇被看得有些緊張,把罐子往他懷里放了放,提示他拿著,他果真拿過了罐子,卻沒有立刻出去,而是將罐子擱在一旁的灶臺上,抬起另一只手,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捏住她下顎。
喬薇的睫羽飛快地顫了一下。
深情凝視、捏住下巴,這這這……這分明是那啥啥啥的前奏……
然而姬冥修始終沒有動作,就那么捏住她柔嫩的下巴,目光深邃如一泓湖水。
喬薇的睫羽顫出了不規律的節奏。
要親你就上,不親你就放,老這么干站著,你當是拍照呢!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喬薇的急迫,姬冥修輕輕一笑,那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笑聲,把喬薇的心揉酥了,他偏過頭,微微閉上眼,朝喬薇的唇瓣覆了上去……
“娘!我們回來啦!”
望舒小包子噠噠噠噠地跑進院子!
二人的身子俱是一僵,喬薇推開了姬冥修,抹了抹微微泛紅的臉蛋,隨后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本正經地出了廚房。
姬冥修想起適才的失態,哂然一笑。
兩個小包子放學了,挎著重重的書袋走進院子,將書袋往凳子上一放,開始找尋娘親了。
喬薇從廚房出來,兩個小包子迅速撲進她懷里,眨巴著黑葡萄似的眼睛,巴巴兒地望著她。
她揉了揉二人發頂,柔聲道:“肚子餓了?”
二人點頭。
雖然中午吃得很多,可是很快就餓了。
小孩子長身體,餓得快,嘴也饞,下次在他們書袋放些點心才好,免得餓壞了。
喬薇溫聲道:“娘去做飯。”
“啊!冥叔叔!”望舒一眼看到了也從廚房出來的姬冥修,一溜煙兒地撲了過去!
姬冥修含笑將撞進她懷里的小糯米團子舉起來,往上一拋,望舒興奮得大叫,整個院子都是她的笑聲。
景云安靜地進屋,把小木桌挪了出來,又搬出兩個小凳子,一個給自己,一個給妹妹。
姬冥修看著懷里滿頭大汗的小家伙:“你怎么比你哥哥還重?”
望舒小臉一紅:“哎呀,那個,那個是我吃得比較多啦!”
冥叔叔還記得他多重,景云很開心。
“冥叔叔冥叔叔,我給你看樣東西!”望舒扭了扭小身子,從姬冥修懷中下來,邁著小腿兒呼哧呼哧跑進屋,從枕頭下取出她藏好的寶貝,笑嘻嘻地跑了出來,“冥叔叔你看,我得的獎!”
姬冥修看著那個金光閃閃的小算盤,眉宇間掠過一絲淡淡的笑意:“喜歡?”
“嗯!”望舒不假思索地點頭。
姬冥修輕輕撫了撫她發頂:“喜歡就好。”轉頭看向一旁埋頭練字的景云,這孩子長得可真像……
景云發現冥叔叔在看他,抬頭喚了聲冥叔叔,姬冥修微微頷首,目光落在他娟秀的字跡上:“字寫得不錯。”
被夸了,景云的心里暗戳戳地高興了一把,面上卻不顯,十分正經地寫著字。
姬冥修進廚房拿起罐子。
喬薇正在切菜,看了那罐子一眼,知道他是要走了,沒有吭聲。
“多少錢?”姬冥修看著她問。
喬薇切完了蘿卜,拿出一條洗干凈的五花肉放到砧板上:“不用了,上次在你家白吃白喝白住,你都沒收我錢呢。”
姬冥修掃了一眼她嫻熟的刀工,挑眉:“真不要?”
“嗯。”
姬冥修也不與她客氣了,目光在她身上掃了掃:“你今天……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喬薇瞪他:“哪兒有?”
姬冥修給了她一個自己看的眼神:“袖子都破了。”
喬薇低頭一看,右邊的袖子果真破了一道口子,應該是從二樓摔下來時在車頂上刮破的。
“在馬車上掛著了。”她說得面不改色。
姬冥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在了灶臺上,隨后拎著罐子,邁步出了廚房。
喬薇看了看灶上的金瘡藥,埋頭,繼續切菜。
羅大娘去了趟鎮上,回來便上山找喬薇,走到半路時見一個氣度不凡、衣著華貴的面具男子從山上下來,他手中拎著一個罐子,管子上貼著一張日期,這是小喬裝松花蛋的罐子——
羅大娘古怪地看著他,他面無表情地打身旁路過,淡淡的香氣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卻并不是脂粉氣,具體是什么,羅大娘答不上來,只覺得一個大男人,咋就這么好聞呢?
羅大娘上了山:“小喬啊!”
喬薇把切好的肉片放入鍋中翻炒:“干娘,你來了。”
羅大娘指了指屋外:“那男人是誰呀?”
“是我冥叔叔呀!”小望舒扒在門口,小腦袋探了進來。
羅大娘意味深長地看向喬薇:“他來做什么?不說未婚妻了么?”
肉片已炒得差不多了,豬油都被煉了出來,嘶嘶地冒著熱氣,喬薇將青椒與胡蘿卜倒進去,說道:“您別誤會,他是來買皮蛋的。”
羅大娘點點頭,喬薇的皮蛋確實賣得不錯,回頭客特別多,只是價格貴,老百姓吃不起,但瞧那公子不像缺錢之人,會大老遠地跑來買皮蛋也說得過去。
翻炒得差不多了,喬薇淋上一層厚厚的鹵汁,讓紅燒肉與蘿卜在鍋里烹煮:“你在外頭坐會兒,飯馬上就好了。”
“我不是來吃飯的,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喬薇以為羅大娘是要與她銀子的事,她搶了六爺一共錢袋,發了一筆小小的橫財,足夠買地了。
羅大娘說的卻不是這個,羅大娘別有深意地一笑:“我今兒啊,到鎮上找了媒婆,和她說了一下你的情況,我去的正是時候,有四五家在托她說親,都是頂好的公子哥兒。”
喬薇笑道:“人家不嫌棄我帶倆娃?”
羅大娘說道:“我與她提了,她說這個啊,包在她身上!那幾人我的畫像我都看過了,真叫一個俊,一個是秀才,一個是郎中,還有一個從商,在鎮上開了一家豬肉鋪子,你若是覺得可行,我明日便把畫像借過來給你瞧瞧,順便啊,也請個畫師給你畫一幅!”
王昭君也畫過像呢,結果怎么著呢?被畫成了大丑女。
畫像這東西,和照騙一樣不可信,任他肥頭大耳,畫師也有法子將他畫得玉樹臨風,不過是多幾錢銀子的事罷了。
“哎呀這……”
羅大娘嚴肅地打斷她的話:“不許拒絕!你不想找男人,倆孩子還想要個爹呢,我一聽望舒一口一個冥叔叔,我這心窩子就疼!”
有那么嚴重嗎?
喬薇瞄了一眼羅大娘,為了給她找個男人,干娘也是夠拼的。
“怎么?你不同意?”羅大娘的表情很受傷。
喬薇一笑:“同意,同意,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說!”只要同意,什么條件都好商量!
喬薇就道:“我不看畫像,也不聽媒婆瞎吹,我要見本人。”
羅大娘怔住了,哪兒有人相親是見本人的?這不成體統啊!城里人講究多,男女之防嚴重,不像村子里,誰家的姑娘都下地干活兒,與小伙子打照面是常有的事。
喬薇舀了一瓢水倒進濃稠的醬汁里:“你要不同意這個,我就不去了。”
羅大娘趕忙拉住她:“同意,同意!我同意還不成嗎?”
相親的事就這樣被定了下來,但事后喬薇其實有些后悔,為什么要相親呀?她才多大?又不是真的嫁不出去了,該多嗨皮兩年才是。
羅大娘又去了一次鎮上,與媒婆說了,因她給的錢夠豐厚,媒婆喜滋滋地應下了。
喬薇從集貿市場買了幾斤新鮮豆腐,又去山林里摘了點野莧菜,先把莧菜除去葉子,只留較為粗壯的莖桿,再切成手指長的一段一段,洗好放入壇子內,鋪滿干凈的清水。
待到它發酵后,就能成為制作黑色臭豆腐的母液了。
這邊喬薇將壇子蓋上,放到太陽下暴曬,那邊,羅大娘上山了:“小薇呀,快快快,張夫人把人都約好了,在酒樓里等你!”
張夫人?哦,媒婆。
喬薇不大想去,眨了眨眼道:“我和村長說好了,今天去衙門辦手續的。”
羅大娘拽住她的手:“手續哪天都能辦,放心吧,這塊地跑不了!”
喬薇被羅大娘拉到了鎮上,說是酒樓,其實就是一家賣早點的鋪子,眼下已過了早飯的時辰,漸漸臨近正午,也有零星幾位客人,吃著面條包子。
張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濃妝艷抹,身上散發著一股廉價的脂粉香氣,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一身白衣的喬薇,心里樂開了花。
這么年輕又漂亮的姑娘,哪里像兩個娃娃的娘啊?說是雛兒都沒人不信,那眉目間的青澀,分明就是未經歷情事的樣子,氣質卻又十分穩重,一看便是個會過日子的。
做媒婆半輩子,頭一次遇見這么極品的姑娘。
這姑娘合該是坐在家中,等提親的人把門檻踏破才對。
“聽說你自己做生意呢?”張夫人笑瞇瞇地問。
“她自己種了十幾畝地,又在容記酒樓做生意!”羅大娘與有榮焉地說,“是不是啊,小薇。”
喬薇笑笑:“一點小生意,養家糊口罷了。”
不僅會過日子,還能發家致富,說話也好聽,透著一股官家千金的做派。這樣的女人,真是難得一見,看來今天自己是撿到寶了。
張夫人垂眸喝了口茶,壓下心頭的激動。
三人坐了一會兒,第一個相親對象來了,是學富五車的江秀才。
江秀才今年二十三歲,長得眉清目秀,早年定過一門親事,無奈對方病逝,后面家里人又給他物色了幾個,卻都不是十分滿意,今兒張夫人上門,告知他與一個姑娘相看,他原是不樂意的,什么樣的姑娘居然提出與男人相看?想來不是什么正經姑娘……可眼下,他不這么想了。
江秀才對喬薇十分滿意。
至于喬薇對他——
“江公子是哪年的秀才?”
“文帝二十七年。”
“那是六年前了,之后江公子可有再考?”
“咳,家事繁忙,不曾。”
喬薇莞爾一笑:“秀才三年一審,不過或不考便要摘除秀才的身份,也就是說,江公子如今……已不再是秀才了。”
江公子漲紅了臉。
喬薇繼續套話,套到最后發現這個姓江的根本沒有參加過任何科考,只是在私塾念了幾日書罷了,喬薇讓他題首詩,字還不如景云寫的好!。
羅大娘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張夫人捏了把冷汗,笑道:“還有下一個,下一個!”
第二個是年輕有為的郎中,與江秀才同歲,穿的是仙風道骨,模樣嘛,普普通通。
“男人好看不頂用,最重要的是能干。”羅大娘小聲說,大概心里,對這位仁兄的容貌也不是十分滿意。
“姑娘的氣色虛浮,可是昨夜沒有睡好?”郎中問喬薇。
喬薇勾了勾唇角:“是啊,最近總是起夜,勞煩郎中幫我瞧瞧。”
郎中端著架子,神態很是清高:“請姑娘拿出手來。”
喬薇把手放到了桌上,看著那截白皙的皓腕,郎中狠狠地吞了吞口水,三指搭上她脈搏。
喬薇笑呵呵地問:“什么脈呀,郎中?”
“姑娘是……”郎中糾結措辭。
喬薇噗嗤一笑:“你不會連喜脈都診不出來吧?”
張夫人嗆到了,喜、喜脈?
郎中像見了鬼似的站起來:“你既已懷了身孕,又為何出來相看?不知羞恥!”
喬薇無辜地挑挑眉,問向張夫人:“他還不知我有孩子的事?”
張夫人的冷汗冒了出來:“我、我打算……晚些時候再告訴他的。”
郎中羞憤,甩袖離去!
在他即將跨過門檻時,喬薇笑著開了口:“我沒有懷孕,我是早就生了,不過你連這個都診不出來,想必你也不是真正的郎中吧。”
假郎中一腳絆倒,摔了個嘴啃泥!
他只是藥鋪的一個采藥伙計……
羅大娘氣壞了:“張夫人,我信任你,才把我女兒的終身大事交給你,你瞅瞅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張夫人的冷汗如泉水一般,不要錢地往外冒,她擦了汗,干笑道:“羅大娘,你消消氣,這兩個是我疏忽了,我沒查清他們的底細,但你相信我,下一個一定是好的!”
羅大娘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了,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媒婆都是吹得天花亂墜,只管把人往好處說,壞的一概不提,得虧小薇提出親自相看吧,否則,等上了花轎都不知道男方是個歪瓜斜棗!
最后一個等的時間略久,等得喬薇都犯困了,打了個呵欠,目光一轉,一眼瞥見門口走來一個風度翩翩的俊公子,身高目測有一米七八,五官清雋,如珠似玉,身后跟著一名干凈的小廝。
小廝推著一個輪椅。
跨過門檻后,男子坐到了輪椅上,由小廝慢悠悠地推過來。
“哎喲哎喲,周公子可算來了!”張夫人笑盈盈地從小廝手中推過輪椅,讓男子坐到自己身邊。
這大概是今天唯一一個讓喬薇覺得養眼的小鮮肉。
羅大娘對容貌與氣度都十分滿意,就是那腿……
男子溫潤如玉道:“我前幾年受了傷,遇到濕熱的天氣便會發作,難以行走,不過不影響夫妻之事,可以人道。”
喬薇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接下來的幾日,喬薇都在頻繁的相親中度過,見的人沒有五十,也有二十,但最讓羅大娘中意的還是那個坐輪椅的周公子,周公子的容貌自不必提,家世也確實雄厚,乃鎮上周記布莊的小公子,生母是個姨娘,雖不如嫡出的兄長受寵,但到底是老爺的親骨肉,將來一份可觀的家產是少不了的。
他性子也溫馴,與喬薇談話時沒有半分焦躁,也沒一點兒富家公子的壞脾氣,更重要的是,他不介意喬薇有兩個孩子。
這樣好的男人,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了。
這一日,姬冥修又上山上買皮蛋,喬薇不在家,去村長那兒弄買地的文書了,羅大娘做晚飯,但發現沒了蘿卜,便去半山腰的地里摘,吩咐周公子看緊倆孩子。
兩個小包子與小白,蹲在地上,托著腮幫子,看看鎮定自若的周公子,又看看似笑非笑的冥叔叔,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這兩個人怪怪的,好像都在笑,但好像都很生氣,還隨時可能打起來似的。
“我姓周,是小喬的……”周公子頓了頓,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與喬薇的關系,說是未婚夫吧,又沒下聘,說是朋友吧,他又是沖著娶她來的。輕咳一聲,他道:“我與小喬的婚事,她娘已經同意了。”
姬冥修神色平靜,摸了摸下巴,修長的腿交疊擱在椅子上,明明粗魯的動作,在他做來卻別有一番優雅與閑適的意味。
周公子有些坐立不安。
姬冥修淡淡地撣了撣寬袖:“我去林子里方便一下。”
周公子憋得不行了,也想方便,只是苦于不知道茅房在哪兒,又不好意思開口:“我……我也去。”
姬冥修含笑看他一眼:“確定要一起?”
周公子故作冷靜:“你怕就不去,我自己去!”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點了點頭:“行,那就一起。”
望舒懵懂地問向自己哥哥:“為什么他們上茅房還要搭伴?我都不要了。”
半刻鐘后,周公子驚慌失措地從林子里跑出來,面色一陣紅一陣白,抓住自己的扇子便往山下跑!
剛跑到門口,碰見摘完蘿卜的羅大娘。
羅大娘納悶道:“怎么了周公子?”
周公子回頭望了望林子的方向,姬冥修意態閑閑地走出來,唇角掛著一抹得意與玩世不恭的笑。
周公子的心臟受到了一萬點暴擊!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不理羅大娘,頭也不回地跑了!
羅大娘皺眉,看向一臉壞笑的姬冥修,心道這家伙怎么來了?還把周公子給嚇跑了!沉下臉道:“你對他干什么了?”
姬冥修無辜道:“沒什么。”
就一起遛了個鳥,小鳥見大鳥,唔,嚇跑了。
這滿天神佛里,有一位著名的三界笑柄。
相傳八百年前,中原之地有一古國,名叫仙樂國。
仙樂古國,地大物博,民風和樂。國有四寶:美人如云,彩樂華章,黃金珠寶。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這位太子殿下,怎么說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與后將他視為掌上明珠,寵愛有加,常驕傲道:“我兒將來必為明君,萬世流芳。”
然而,對于俗世的王權富貴,太子完全沒有興趣。
他有興趣的,用他常對自己說的一句話講,就是——
“我要拯救蒼生!”
太子少時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兩個廣為流傳的小故事。
第一個故事,發生在他十七歲時。
那一年,仙樂國舉行了一場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雖然這一項傳統神事已荒廢了數百年,但依然可以從殘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遙想那是怎樣一樁普天同慶的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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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節,神武大街。
大街兩側,人山人海。王公貴族在高樓上談笑;皇家武士雄風颯颯披甲開道;少女們翩翩起舞,雪白的手灑下漫天花雨,不知人與花孰更嬌美;金車中傳出悠揚的樂聲,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飄蕩。儀仗隊的最后,十六匹金轡白馬并行拉動著一座華臺。
在這高高的華臺之上的,便是萬眾矚目的悅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悅神武者將戴一張黃金面具,身著華服,手持寶劍,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選中為悅神武者,便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因此,挑選標準極為嚴格。這一年被選中的,就是太子殿下。舉國上下都相信,他一定會完成一場有史以來最精彩的悅神武。
可是,那一天,卻發生了一件意外。
在儀仗隊繞城的第三圈時,經過了一面十幾丈高的城墻。
當時,華臺上的武神正要將妖魔一劍擊殺。
這是最激動人心的一幕,大街兩側沸騰了,城墻上方也洶涌了,人們爭先恐后探頭,掙扎著,推搡著。
這時,一名小兒從城樓上掉了下來。
尖叫連天。正當人們以為這名小兒即將血濺神武大街時,太子微微揚首,縱身一躍,接住了他。
人們只來得及看見一道飛鳥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著那名小兒安然落地。黃金面具墜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龐。
下一刻,萬眾歡呼。
百姓們是興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場的國師們就頭疼了。
萬萬沒想到出了這么大的差錯。
不祥啊,太不祥了!
華臺繞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著為國家祈求了一年的國泰民安,如今中斷了,那不是要招來災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