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繧潮,十刻。
湖上谷西側山林。
孫亦諧依計行事,在登坡逃跑的過程中不斷用三叉戟將沿途的一些樹木巖石切開,讓這些障礙物順坡滾落;此舉雖無法傷到在后方追趕的佐原宗我,但也確實對其造成不少阻礙。
按照孫亦諧的估計,他只要繼續這樣“遛”宗我一段時間,拖延到黃東來那邊把墮亡喰搞定即可萬事大吉。
理論上來說他這想法是沒錯的,甚至可以說目前局勢的最優解。
然而,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卻打破了這一切……
“嗯?”
“啊?”
山坡之上,當孫亦諧劃開又一塊巨巖,露出前方的一片空地時,忽然看到,一名身形高大、手持朱槍的男子,正護在一名少年身前,神情戒備地迎上了自己。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慶次郎,而他身后的少年,無疑就是錦千代了。
且說他們二人,在孫黃與勘助一同離去后,便立即遵循黃東來的提醒,悄悄撤離了先前藏身的地方,然后就躲到了這一側的山坡上。
慶次郎的這個選擇當然是合理的,此地地勢高、掩體多,真要是遇上了追兵,他也可以盡早察覺,還能保留撤退和拉扯的余地。
只是他也沒想到,最后等來的竟是眼前這番變故……
大約兩分鐘前,慶次郎就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沖上坡來”,并且還破壞了大量沿途的樹木巖石,當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有某種體型巨大的怪物正在逼近”,于是他就帶著錦千代開始移動、試圖避開對方。
但,孫亦諧走的并不是直線……他那并沒有什么規律的、在逃跑中反復變向的路線,趕巧不巧的總是在接近著慶次郎他們所走向的地方。
這下慶次郎便覺得不妙了,他心說這“怪物”是不是能感知到我們的位置啊?八成就是奔著我們來的吧?
要知道,此時的慶次郎是背著錦千代在逃跑的,因為錦千代身體孱弱,在這山坡上根本走不動路,而慶次郎自己也是負傷狀態,就算不背個人也走不了太快……所以如果對方是可以無視山林的掩護、直接鎖定他們方位的,那他們轉移的意義就不大了。
想到這里,慶次郎便干脆放下了錦千代,讓其后退些,自己則拿起朱槍,準備迎敵。
接著,不消片刻,便發生了開頭那一幕。
孫亦諧和慶次郎照面后,兩人皆是一愣、一驚,然后……就都發現了情況不妙。
孫亦諧幾乎是立即就意識到了……一旦宗我將目標從“繼續追殺他”轉為“擄走錦千代”,那他就會反過來變成被動的一方,不得不回頭去阻止宗我。
慶次郎呢,雖然在最初的幾秒里有些迷茫,但當他看到孫亦諧身后有個手持利刃的煞神提著刀一臉怒意地追趕,猜都能猜到那是敵人……而能夠把孫亦諧逼得只能逃跑的敵人,恐怕再加上一個自己也未必能對付,何況他們身邊還有個需要保護的錦千代在。
“媽個雞!快帶他走!”孫亦諧的反應也是快,在判斷完形勢后,便是一個急停轉身,在吼出這句話的同時,已然是以一個“回馬槍”的動作朝下坡那兒突襲了一手。
慶次郎聞言,猶豫了一秒,但很快也明白了孫亦諧的用意:“好!”
他應了一聲,沒再說別的,趕緊過去扛起錦千代,準備逃離。
而這些舉動,下坡的宗我自然全都看在眼里……
本來呢,他受墮亡喰所驅使,得到的唯一命令就是阻止孫亦諧用三叉戟傷害當時還是“一棵樹”的墮亡喰,畢竟在宗我被“復活”的時候,墮亡喰還沒有被逼到要改變形態遁走的地步,所以宗我也并不知道后續墮亡喰遁走是要去干嘛。
但眼下,孫亦諧跟慶次郎的這番反應,反倒給宗我提了醒……因為此前那佐原安治沒死的時候,跟宗我交流了不少事,這其中也包括了有關錦千代的情報,此刻宗我看孫亦諧如此急切地讓慶次郎帶走那少年,便馬上明白了過來——這個少年就是先祖大人提過的“備用祭品”錦千代,且對方絕不想讓他落到我手上。
那進一步說,即是他們不想讓這少年落到“神明”的手中。
想到了這一層,宗我那嘴角便泛起了笑意,他暗道:“你這卑鄙小人戲耍我了那么久,現在終于讓我抓到了威脅你的機會,該輪到你還債了吧!”
念及此處,他當時就將目光一轉,身形也隨之側彈而出,僅兩步之間,宗我便閃過了孫亦諧的回身突襲,并奔著慶次郎和錦千代殺去了。
孫亦諧見狀,心中頓又暗罵了一聲“媽個臀”,但他也沒辦法,只能也跟著調轉方向,前去阻截宗我。
孫哥與慶次郎和錦千代的這次相遇,純屬意外,但這卻讓原本頗有余裕的他,被迫又回到了必須與宗我正面交戰的境地,且更糟的是,他現在還得去掩護另外兩人,連游走和退縮的空間都沒有了。
當——
一記橫插縱挑,變向追截而來的孫亦諧利用兵器長度的優勢,于宗我的前進路線上撩兵啟戰。
宗我對這意料之中的攔截只是報以冷冷的一笑,他在兵器交擊的瞬間就已順勢運腕轉刃,轉而朝著匆忙追近、立足未穩的孫亦諧逆襲而去……
同是繧潮之十刻。
佐原城外,荒野之上。
此時,于這空曠處可以輕易看到:那懸于天空中的赤瞳已經碎裂,甚至那整片紅色的天空本身都已遍布裂痕。
很顯然,整個空間、包括墮亡喰的存在本身,都在被時空“悖論”的力量緊逼著,很快就要走向崩壞和毀滅。
而眼下阻擋在墮亡喰那“求生”道路上的唯一障礙,就是黃東來。
他與墮亡喰的死斗,此刻也已進入白熱化。
從此前黃東來循著味道追上墮亡喰時算起,二者到目前斗了已有上百回合,雙方都可說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但還真就難分勝負……
先說黃東來這邊,他身上帶點傷,道術用不了,招式稀巴爛,毒也沒效果……所以和這化身為巨型怪物的墮亡喰正面對攻,他是鐵打不過的,只能靠自己剩下的兩門絕活——輕功和暗器,與對方不斷糾纏。
可是打了這么半天,他身上帶的暗器都快扔完了,依然找不到墮亡喰有啥明確的弱點,而他自己因為連番作戰,從湖上谷谷口一路打到谷內再追到這里……體力和內力都消耗甚多,再戰下去恐怕只會越發不利。
而墮亡喰那邊呢,您別看它是什么高維外星生物,到了這三維層面、物理打斗的領域,它也沒多厲害,這個咱們前文也解釋過了,墮亡喰和人類的差別就像人類和一些“低等動物”的差別一樣,人類“高等”到能統治地球,并不代表人類就能在肉搏中戰勝一條哈士奇。
所以墮亡喰也基本是靠這副身體本身的強度和卓越的自愈能力在跟黃東來對抗,在戰斗技術上沒啥優勢可言,且它也并不想戰斗,一直在找擺脫對手的機會。
雙方打到這會兒可以說都很難受……
不過,更著急的,肯定還是墮亡喰,它是要與時間賽跑的,所以在“悖論”帶來的影響肉眼可見地顯現時,它只能做出更進一步的“退讓”了。
霎時,只見與黃東來纏斗中的墮亡喰一個弓身,立起了它那怪異的巨軀,然后很突然的,就從嘴里吐出一個球形之物。
這東西似蛋非蛋,似胎非胎,其質感和墮亡喰在現世中的表皮類似;這球被“噴出”后,于空中劃出一道極高的弧線,飛得又高又遠。
黃東來第一時間并沒有反應過來這個“球”現在才是墮亡喰的本體,畢竟這操作誰也沒見過。
但數秒后,當那個“球”在半空中突然蠕動了幾下,猛然長出翅膀,變為一只怪鳥飛向遠處時……黃東來好像有點反應過來了。
墮亡喰此舉,便似那壁虎斷尾,它為了擺脫黃東來的糾纏,又一次舍棄了部分的力量,讓自己轉化成了一種更加“實用”的形態。
下一秒,黃東來再轉頭去看墮亡喰那個巨大的、如無數人的肢體拼接而成的軀體,就有一種那軀體已經“死”了的感覺。
他急忙上前兩步,試探性地用劍去碰了一下,結果那軀體果然是一觸即潰,像是一個枯萎的空殼般迅速塌碎、分崩離析。
不過,在那些粉碎的殘渣之下,卻有一遺留之物,在一片枯塵中綻放出些許光芒。
黃東來快速上前幾步,掃開塵污,定睛一看,便見那發光之物,玉上盤龍,浩氣環繞,寶光盈盈,熠熠生輝……這不是烲龍璧又是何物?
此番雙諧遠渡東瀛,為的就是尋回此物,如今東西到手……他們似乎也就沒必要再跟這墮亡喰糾纏了。
只要任由墮亡喰飛到城中,將佐原安治的兒子當做祭品吃掉,讓繧潮強制閉環,他們即可脫險,然后帶著寶貝走人就是。
這里發生的一切,其他人的命運,這片土地上數百年來被墮亡喰所吞噬的萬物生靈,佐原氏那如同詛咒般的宿命……與他們又有何干呢?
諸位,一般到這個時候,來這么一個轉折,要說啥大家也都能猜到。
說書的都把氣氛推到這兒了,接下來肯定要吹一波主人公的俠義、正義、仁義之心,就是什么……縱然可以袖手旁觀,但也要拼命到底,只為救黎民蒼生之類的。
但咱們這書呢,自然不會如此……
且說這黃東來,找到烲龍璧后,還真就打算不去管墮亡喰了,他順勢就彎腰把那寶貝撿了起來,連看都沒打算再看墮亡喰一眼。
只是啊……當他把東西揣手里之后,又發現一個情況——這烲龍璧不但是國寶,還是個法寶啊。
法寶這類東西,咱這書里也出現過不少了,什么毗盧愁,兜率如意砂,九疑鼎等等等等,這類東西有個共同點大家應該也清楚,那就是:哪怕使用者的道力低微,也一樣可以借助法寶本身的力量,發動威力巨大的道術。
而我們都知道,來到東瀛之后的黃東來,因為借不到神州大地的靈力,加上自身道力就那么一點兒,一直無法使用什么攻擊型道術,能放的話在剛才的戰斗中他早就朝著墮亡喰放了一萬次了……
此刻,黃東來拿到烲龍璧,又想起了先前被自己撿來,卻一直沒找到機會用的天叢云劍碎片,頓時靈感就來了。
“打都打到這份兒上了,要不我手賤一下,賞它一發玩玩?”
他一邊念叨著,一邊就很隨意地用道力連接上了烲龍璧的力量,并且用另一只手舉起了天叢云劍碎片,瞄準了那已經飛出百余米的墮亡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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