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法子,亂了!全亂了!到時揭竿而起時,你如何招架?”
福王氣得胡子都炸開了,這法子簡直就是混賬說法,這跟那綠林好漢的殺富濟貧有何異樣,到頭來絕非叫好一片反而是弄得土地主們包裹民意揭竿而起。
亂了……就全亂了。
“亂才好。”翹起二郎腿:“這地主不亂,哪里來的揭竿而起,沒有這揭竿而起,哪里來的攘外必先安內。天底下都知道,帶兵打仗唯您福王殿下不可。可不出些亂子,享了太平福的他們都以為自己又行了,那既是如此……”
靠在椅子上:“什么官不官的,我不在乎了,帶著金鈴兒,咱爺倆平叛去。”
爺倆……福王撇了一眼對面這個心黑的小畜生,這陰損的招數他真的是難以想象居然是從一個十八九歲的后輩口中說出來了。
在他解釋一番之后,福王其實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斗不過天下那就不斗天下,去斗斗地主就好了,去個偏遠的地方隨便找個理由為名革了地主的命,那些人定然是不服,不服怎么辦?揭竿而起唄,總不能老老實實的坐以待斃吧?朝中的文人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那揭竿而起,屆時福王一拍胸脯說“事情因老子起,老子去給你們擺平”。
這一句話自己把自己貶到了山溝溝里平叛去了,這既是一種讓步也是一種妥協。而且既然有叛亂嘛,兵權就沒辦法撤,兵權撤不下來,談和親都是放你娘的屁。
“五年,只要五年,我能讓福王殿下成一塊天下最難啃的骨頭。”伸出五根手指:“五年,你給我五年,別說守襄陽了,到時您帶兵去打遼國首都都行。”
福王對這話就權當玩笑了,這么一個完全不會帶兵的人說這種話是有些可笑,但他的想法卻極其誘人。
若是真的一切都太平了,兵權不要就不要了,作為一個嫡親王,他只要不造反,怎么的都能有個美滿結局,但如果連女兒都護不住的話,他一個是沒臉面再一個也沒法子交代,畢竟金鈴兒是泰王兄唯一的骨肉了,護不住真就……
“你小兔崽子,真的毒。”
“嗨,可不是呢。要是能選,誰愿意干這種事。”攤開手無奈的說道:“要不這樣,您給我開條路,我帶著金鈴兒遠走他國,我其實沒問題的,我在哪都能吃香喝辣。不過王爺到時真的在金陵城破的那一天您見著我了,可別罵我就完了。畢竟這大宋,將心比心一下您是能理解的。”
這小子說的話雖然大逆不道,甚至有點離經叛道,可若不用一個親王的角度來判斷,的確是那么回事的。就連天選之子的福王都不知道大宋還有多久的命數,反正就是不容樂觀,外戚、文臣、老氏族,哪一個不是虎視眈眈,這幫人是指望不上的。
“可叛亂總有平定的一天,若是……”
“圍三闕一。”
四個字解決福王心中的憂慮,他轉念一想可不就是圍三闕一么,殺而不絕、生生不息,這亂是平是不平,就是一念之間的事,啥玩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將勢力對峙起來,之后是圓的是扁都是在掌握中了。
“若是真當如此,有朝一日朝中遣人來替換本王,該如何?”
“支持!全力支持。”一臉理所應當:“朝廷這么干,那王爺自然是支持就完事了。只是就看咱這屁股坐在哪一頭了,咱也妹說是支持哪頭啊。”
真的是倒吸一口涼氣,這人帶兵打仗一團糟,但在這事上頭簡直就是個絕世天才。
福王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順著的思路走了這么一圈,還真就能把事給掩了過去,雖然治標不治本,但總歸是能拖延幾年了。
“那你覺得哪里合適?”
“我覺得啊……”摸著下巴說道:“就福建吧,福建之地富庶,水運恒通,但卻也是離得遠遠的地方。福州、建州這兩州又是出了名的不聽話,福王福王,您倒是不如從這福州開始吧,去與侄子商量商量,讓他給您安排一下,退去福州。一個也算是給那幫水太涼些交代,一個也算是讓您有個喘息的機會。”
“水太涼?何解?”
揮揮手不屑的笑道:“就說前唐安史之亂時啊,長安城破,城中一書生誓與長安共存亡,說是城破之時便是殞命之際。當日城破,他來到渭水之畔,大呼與國同疆便跳了下去,可不消片刻就起了身來,周遭為他送行的好友問曰為何,他說‘水太涼,擇日再死’。”
這個典故福王沒聽過,但卻似是直接戳中了他的笑點,好好一個王爺就如失心瘋一般笑得眼淚都迸了出來。
外頭正要來給父親請安的金鈴兒老遠就聽見了他的笑聲,難以置信的回頭看了王妃一眼:“母親……是不是父王將他一刀砍了,正拎著他的頭在狂笑?”
“你這孩子……”王妃氣不打一處來,用手戳了戳金鈴兒的腦袋:“整日凈是胡思亂想。”
而在房間里,福王差不多也笑夠了,他抬頭問道:“那你呢?之后該是如何?”
“數十萬災民還是得有人盯著,我會盡快往上爬,等到王爺根基穩固時,我便找個機會被貶到那去,屆時……”在墻上的地圖中用手畫了一個圈:“再次再次,讓這漢家不至于落到海中吧。王爺您別誤會,其實我不是什么那種雄心壯志的人,我這么干一個是因為您的人品性格我是真的佩服,還有一個是因為金鈴兒,主要是因為金鈴兒,畢竟……是吧,是時候該干點男人該干的事了。”
福王對這個家伙也是極寬容了,但聽到這話時卻也是哭笑不得起來,他無奈搖頭道:“你可是得萬事小心,沒了本王的庇護,你在朝中可是寸步難行。”
“若是只靠王爺庇護才能往前行,那我跟水太涼們有什么區別?”豎起一根手指:“您侄子不會讓我太難堪的,至少與公與私,我都跟他在這個階段是穿一條褲子的。起碼他知道我是您放在朝廷里的一枚釘子,他如果不想自己過的太不舒坦,他就會死死的護著這枚釘子不讓人拔起來,至少前半段我是一路暢通的,而后半段……我他娘的都到福州了,那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誰還在乎亨通不亨通。”
福王沉思許久,卻是沒有給出一個完整的答復,但有一點他是想明白了,雖然面前這小兔崽子總是說些沒譜的話來,但剛才那句話還是有意義的,就是不論如何都要為大宋留下一顆種子。
不論如何都不至于淪落到讓人亡國滅種吧。
福王看著,越看越覺得這小子像年輕時的自己,除了兔崽子真的不會帶兵,其他的絕對青出于藍。
“對了王爺,去福州之前,我可能還有些東西要交給您,不過現在還沒有成型,大致就是幾個月時間,不過您一時半會也不會走,也不著急。”揚起頭說道:“反正盡人事吧。”
是啊……聽天命盡人事,福王活了這么大,哪里還不知道這萬般皆是命的道理,總之先干了再說,不論如何都不會再差了。
“不過您這一走,廬州刺史恐怕是最大贏家。”
福王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似是如此。”
而就在他們剛要討論下一個話題時,金鈴兒突然就破門而入了,急匆匆的問道:“父王,你要去哪?”
“聽見了?”福王緩緩抬起眼,看了看女兒,然后袖子一甩,指著:“你問他便好了,我乏了。”
什么乏不乏,暗暗的啐了一口,這分明就是沒臉見女兒就讓自己背鍋而已,這老匹夫!
看著一臉茫然的金鈴兒朝自己一步步的逼近,往后退了兩步:“你別過來啊,你再過來我就要叫了。”
“你叫啊。”金鈴兒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父母親都已經離去,她順手將門給關了起來:“我倒要看看你叫破了喉嚨有沒有人來救你。”
“別這樣,大白天的。”
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想要跑開,但卻被金鈴兒伸手攔住:“你跟我父王到底說了些什么,他要走又是要去哪里!”
“我們只是在聊什么樣的姑娘最好看。”
“嗯?”金鈴兒眉頭一皺:“你放……亂講。”
“真的……”
“那你們講出了個什么?”
趁著四下無人,雙手抱住了金鈴兒的腰,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女子低頭不見腳,方為世間真絕色。”
金鈴兒一聽,立刻一口就咬在了他肩膀上,咬得啊啊直叫,好不容易松口之后,她氣哼哼的說道:“當我是三歲小兒?你今日若是不給我說清楚,你怕是走不脫了。”
“你確定你要聽?那得先說好。”晃了晃手指頭:“你不許發脾氣、不許掉眼淚、不許咬我。”
“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