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悠悠我心
陳誠指著邊上的閻行,道:“這位是韓將軍的乘龍快婿,要不就讓他先去通傳一聲?”
聽到陳誠這么說,守門的將領連忙道:“不用,不用,使君請稍待,我這便去稟告韓將軍。”
韓遂已經是老牌的西涼叛軍了,與各路諸侯之間雖然起過不少的齟齬,但是也有不少的人脈。陳誠得到了后路斷絕的消息,韓遂自然也得到了。漢軍雖然占據了黃背山,但是往西的道路有不是只有那一條。漢軍力分則弱,而他們還有好幾萬人,若是全力突圍,料想官兵也擋他們不住。
他正在大帳中與李相如,田樂,陽逵等人商議該如何應對,就接到通報說“陳使君已經到了大營外”。
“他倒是來的快!”
大帳中,韓遂沒有披著沉重的甲胄,而是做士人打扮,他面露微笑,從容地道:“那我們就去迎接一下涼州牧好了。”
片刻后,韓遂領著將士來到營門口,見了陳誠便笑道:“不知陳使君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轉頭見到了閻行,韓遂笑瞇瞇地上去拉著閻行的手,道:“賢婿,你也來了啊。怎么,莫非是先前的事情想通了?”
說完,他不待閻行回答,又對門口的士兵喝道:“都還擋在門口干什么?還不快請陳使君進來?”
陳誠在心中暗暗搖頭,沒有廢話,而是直接了當地道:“韓將軍,我剛才接到了消息,說漢軍已經占據了黃背山,斷了我們的后路。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
韓遂臉上的笑容變的有些僵硬,“我自然也是得到了消息的。使君過來,就是為了此事?”
“不錯!”陳誠道:“成宜讓我帶少量精銳過去打通退路,韓將軍,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韓遂愕然,“我去干什么?”
陳誠粗重的眉毛一挑,聲音提高了幾分,“現在退路斷絕,正是需要我們涼州人齊心協力的時候。韓將軍據有四郡之地,難道不應該當仁不讓地挺身而出?”
“這.......”,韓遂心中暗罵,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我自然是應該挺身而出的,但若是我也跟著去了,要是對面的皇甫嵩和丁原帶著官兵殺過來,又該如何抵擋了?”
陳誠道:“韓將軍多慮了,我的意思使我們各自帶少量精銳前往黃背山即可,大軍自然還是要留在這里斷后的。”
韓遂脫口而出,“這怎么行?”
隨即他就覺得不妥,改口道:“若是沒有大將主持,只怕軍中士氣不振,反而不利于抵擋敵軍。”
陳誠的嘴角向上挽起一個弧度,似乎是在笑,但是他的臉上卻是一點笑意都沒有,“韓將軍的兵馬交給李相如將軍即可,一起暫時歸于楊秋楊尚書節制。”
“不妥,不妥。”韓遂只是搖頭,道:“還是不妥,打仗須得小心謹慎才行。上得山多終遇虎,使君喜歡用險,正是兵家大忌啊!”
李相如也道:“若是文約不在,只怕眾將不肯服我。”
陳誠臉上的笑意更冷,語氣卻越發的平淡,“那就將兵馬交給田樂,陽逵兩位將軍指揮,韓將軍和李將軍各帶一千人,跟我一起趕往黃背山好了。”
他將手按在了腰間橫刀的刀柄上,和顏悅色地道:“兩位不肯跟我一起前往黃背山,莫非是打了率軍向北撤往隴縣的主意?好叫兩位得知,漢軍也已經截斷了北面通往隆縣的道路,現在正有許多官兵在往北面奔去呢。”
韓遂心中震驚,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自然的神色,脫口問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就先不說了,韓將軍請速下決斷。若是兩位不肯隨我一起,那等下漢軍殺過來,楊秋獨木難支,也只好拔營西走。就是不知道漢軍殺過來之后,會不會單獨避開了兩位。”
韓遂臉色微變,他以己度人,若是自己處在陳誠這樣的情況下,肯定是不會一個人在后面擋住追兵的。若是兩人都撤了,官兵也肯定不會放過機會,必然會派兵大舉追殺,到時候損失個一萬多人也只是尋常。
陳誠本部兵馬不多,主力不過三四千人,漢軍會舍棄自己的三萬多人,而專門去追殺那三千多人嗎?大概.........不,肯定是不可能的吧。
但讓韓遂聽從陳誠的命令,他卻又心有不甘。不管陳誠的命令有沒有道理,他都不想順著來。這不是有沒有道理的問題,而是他不能容忍有任對他韓遂發號施令。獨霸一方的時間久了,已經讓他有些受不了居于人下,更何況陳誠的年紀還比他小這么多。
之前上表稱臣就已經是人生中的巨大屈辱,在軍議上被壓制強令撤兵,又是一次。俗話說“事不過三”,難道自己非得在陳姓小兒手下受辱三次才行嗎?
就在他心中反復衡量的時候,探子打馬的來報:“漢軍大舉出營,正在向我們逼近!”
陳誠聞言瞪大了眼睛,喝道:“韓將軍既然不能下定決心,那我告辭了!”
說罷,他就轉身拉住了韁繩,準備打馬離開。韓遂急忙出聲,“陳使君且慢!”
陳誠轉過頭來,就見到韓遂老臉拉長,苦笑道:“那就如陳使君所言,我們跟你一起去黃背山,這里的防御交由楊秋好了。”
他是西涼軍中少有的聰明人,聞弦而知雅意,剛才已經想得明白。陳誠這是怕自己留下會使壞,所以要將自己也調走。但是天地良心,他韓遂現在真沒想要搞事。大敵當前的時候,搞事那不是在找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陳使君明明是心胸寬廣的豪杰,為什么會和宋建馬騰他們一樣,老是認為自己會坑友軍呢?
韓遂一邊腹誹,一邊對田樂,陽逵兩員大將道:“田樂為主將,統領我麾下的兵馬。陽逵為副將,統領李將軍麾下的兵馬。你們兩人暫時歸于楊秋指揮,等我們打通了后撤的路線,你們再按照之前的計劃撤退。”
田樂和陽逵都是五大三粗的武人模樣,互相看了一眼,齊聲道:“諾!”
韓遂和李相如各點起一千兵馬,跟在陳誠部的八十二人之后。少了一騎的原因是閻行在沒他什么事之后,已經先行返回了長坡塬下的大營中。兩千多人不帶輜重,順著渭水迅速地向著西邊前行。
李相如在馬臀上抽了幾鞭子,奔行到韓遂的邊上,低聲道:“文約,他現在身邊只有不到百人,要不要...........”
邊上馬蹄聲太響,韓遂一時沒聽清,但是對李相如那個五指并攏往下劈的動作還是明白的。他聞言頗為意動,但想了一想,還是搖頭道:“以后再說!”
路上碰到的西涼軍都已經知道了前方發生的事情,了解了現在被堵在群山之中的狀況,眾人面上都有著緊張惶恐的神色。陳誠見到這樣的額情況,便命令侍衛親軍打出了自己的帥旗,并一路高聲道:“涼州牧陳使君帶兵擊賊,大家都把路讓出來!”
西涼軍的士卒們正處于惶恐狀態之中,在見到陳誠的大旗,并且見到了那傳說中的神駿戰馬后,心中稍安。騎兵一路迅速前進,很快就奔出了幾十里。
李相如身軀有些肥大,騎在馬背上只覺得很是酸痛。他身上不舒服,心中更是不舒服,對韓遂道:“說的好像他一個人就能殺退敵軍似的,還擊賊?我呸,誰是官兵誰是賊都搞不清楚了么?”
韓遂看著李相如大汗淋漓的模樣,安慰他道:“先辛苦點,等回到了漢陽再說。”
他心中卻有點遲疑起來,李相如沉溺于酒色,是比較好控制,但是不是太無能了一點?
反觀陳誠麾下,閻忠就不說了,那是韓遂見了也要禮讓三分的存在。武將之中,其他的人不熟悉,但是李堪和梁興在這幾天的戰斗中很是出彩,不比田樂和陽逵差了。楊秋,成宜和馬騰他們則是把李相如甩出了老遠。
他遍數了自己麾下的文臣武將,再和陳誠麾下的文武將佐一對比,不由得心情郁結。
陳誠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身后韓遂心中想法的,奔出了幾十里后,他看了看天上的日頭,再看了看身后拉長的騎兵隊列,轉頭對落下了一個身位的魏冉道:“我先行一步,你們跟上!”
說罷,他一夾馬腹,咕嚕興奮地甩開了四蹄,全力奔馳起來。它一直都覺得不是很得勁,明明能跑的更快的,但是主人卻經常讓它收住了蹄子,上不上,下不下的,弄得馬家很是難受啊。
現在好了,它興奮地奔了起來,見到土丘也不再繞道,而是直接就沖了上去,然后再從土丘上呼嘯著沖奔下。有些西涼軍得了命令后,將戰馬牽到了土丘便上,好將大道給讓出來。數十人讓馬喝飽了水之后,正在土丘邊上歇息,就聽到馬蹄聲急響,一團火焰出現在了土丘頂部,然后訊速地在視野中變大。
“有妖怪!”
“傻..........”
話音未落,火焰帶著呼呼的風聲,從他們頭頂越了過去。
“.........瓜,那是州牧大人!”
火紅色的戰馬從眾人頭頂一躍而過,前蹄方才落下,后蹄著地之前,已經奔出了十多米。一眾羌人在后面開著陳誠絕塵而去,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樣。
半晌,一個帶著氈帽的羌人猶豫著道:“我聽人說,陳大人不是凡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邊上就有同伴接話道:“你也聽說了?我們那里都傳開了,說陳大人是掌管生育和打仗的馬神,專門保佑強大的戰士!”
“胡說,我明明聽說陳大人是紅牛妖.......”
邊上幾雙手掌一起捂了過來,有人大聲訓斥道:“說什么妖怪?要叫紅牛神!”
有人期期艾艾地道:“那陳大人到底是馬神,還是牛神?”
頭領模樣的人想了一會,道:“不管是馬神還是牛神,總之是個神就對了!來,我們一起向陳大人祈禱,請他保佑我們家中的婆娘多生小子,保佑我們每次打仗都能打贏!”
眾人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跪下,對著陳誠遠去的方向磕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