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中,“唐兄”的聲音戛然而止,云層上,頭戴蒼雷冠的少年大吼了一聲:“卑鄙!”然后他面色漲紅地瞪了修奴一眼。
修奴臉皮子抖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一個呼吸前,地面上發生的事情在他腦海中回映了一下,時間停留在方孝沖出血色城墻的那一刻:
“唐兄,好久不見”
唐文柏拿出了龍虎魔金槌:“好”
他的話語只起了一個開頭,因為方孝朝他打來了幾十件靈寶,這靈寶原本歸屬于那些死去的修士,它們被方孝當做“暗器”投擲了過來。
“暗器”威勢不凡,所以唐文柏也是嚴陣以待,然而誰知道扔出了“暗器”后的方孝扭頭便跑,速度之快,差點將風沙揚進了唐文柏的嘴里。
于是,這宛如宿命之戰的生死對決,就這樣以追逐的方式拉開了帷幕。
你追我跑。
夜色下,方孝奔跑的如同蛤蟆,他往往一跳就是幾十丈的距離,在跳躍的同時,方孝會盡量揚起更多的血沙,然后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遲緩唐文柏的步伐,這自然沒有什么用,不過卻成功的把唐文柏給逗樂了。
他曾無數次幻想過與方孝的最后的對決,也曾期待過其中某些想象中的戰斗的打開方式。
比如,方孝一劍將他殺了,或者他一槌砸碎了方孝的腦袋,逃跑也曾在他的腦海中出現過,不過那個對象是他自己。
方孝不是庸人,唐文柏是一路關注著對方成長的,他清楚的看到了方孝每一次的變化,甚至對方的行為在他的腦海中也不知推演了多少遍。
唐文柏也曾將自己代入方孝的身份,然后想象著在同等條件下是否也能如方孝一樣成長到現在,最后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不能。
這是很奇怪的一種感覺,雖然他說不上來原因,然而冥冥中卻有個想法告訴他這是正確的結論,因此,對于能不能斬殺方孝,他是心存疑問的。
這并非不自信的表現,只是于對手的尊重罷了,也正是這樣的想法使得他更加努力,也更加期待與方孝的最后一戰了。
可惜,方孝卻不愿與迫至巔峰的他決一死戰,所以方孝逃跑了。
天才之間的戰斗,逃跑是極為恥辱的,然而對于此刻的方孝來說,這其實是最明智的選擇。
唐文柏知道方孝這樣做的原因,對方一定是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傷勢,所以急需找地方靜修。
換位思考,唐文柏說不定也會逃跑。
然而明白歸明白,真當事情落在了自己頭上,他的心中還是不免的有了一絲無奈。
他堂堂正正的斬殺對方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修奴,你看懂剛才的戰斗了嗎”
天空上,少年眉頭緊皺的詢問著身旁的修奴,修奴罕見的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低著頭想了一會兒,之后才有些斟酌的開了口:“回殿下,依奴下的觀點,方孝殿下手中應該是有一件十分強大的寶物”
少年挑了挑眉頭:“你覺得那血色藤蔓是寶物形成的?”
修奴聞言又努力思考了一番,幾次張嘴語言卻又無法下定結論,少年見狀也就不再追問對方。
剛才的戰斗確實有些詭異了。
自方孝喊出血妄蛛三個字后,血沙中陡然生出了無可計數的血色藤蔓,這血色藤蔓好似惡魔的觸手,不僅將之前的修士卷了進去,連之后包圍過來的修士也全都卷了進去。速度之快,發生之突然,讓得他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開始也以為這是雨劍閣給予方孝的寶物,但是仔細一想卻又覺得十分荒謬。
雨劍閣身為齊云國最頂級的正道宗門之一,其什么厲害的寶物沒有?哪怕是再愚蠢也不會給門下第一天才如此惡毒的東西防身吧此事要是被別人知道,這方孝怕是要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所以此猜測是完全不成立的。
那么答案也就只剩下了一個——這血色藤蔓是方孝隱藏的無人知曉的底牌。
他將這些人引到炎血塢,很大的可能是要借炎血塢這個隱秘之地施展此底牌,畢竟這個手段不符合他正道弟子的身份。
聯想到血色藤蔓似陣法般的布局,少年就更加堅信自己的想法了。
“能讓一個開了一百零六條氣脈的天才自墮魔道這到底是什么樣的寶物呢?”眼睛亮了亮,少年心中盤算了起來。
下方,局勢又發生了變化——方孝被唐文柏堵在了無人區前。
自方孝逃跑的那一刻起,他就選擇了與無人區平行的方向,這是最好的逃跑路線,然而無人區覆蓋的范圍實在是太大了,奔跑了一刻鐘的時間方孝也沒有看到它的盡頭,所以體力不濟的方孝被唐文柏堵的停了下來。
此時距離無人區只有不到三里,方孝能感受到從背后傳來的恐怖的威勢,死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那是令方孝生不出一絲抵抗念頭的恐怖。
甚至方孝還感覺到冥冥中仿佛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這樣的詭異讓得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迎上了唐文柏的目光。
在他的感知中,唐文柏如普通人一般安安靜靜站在前方,他的臉部沒有任何表情,渾身除了明黃色的光芒和手中的龍虎魔金槌外,看不出任何出彩之處,甚至因為翻飛的袖子,還給人一種身影單薄的感覺。
這是打破身體極限,完全掌控了肉身才會有的表現,毫無疑問唐文柏邁入了星極境,這也是他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后就逃跑的原因。
他的身體和神魂在接連不斷的戰斗中受到了極大的創傷,剛才借助血云煙之力踏入星極境也出了一點意外,方孝現在道體的狀態一團糟,所以他不想與唐文柏戰斗。
不過目前看起來這戰斗是無法避免了,因此,方孝深深吸了一口氣,扔出了一堆儲物靈戒。
“唐兄,這是我所有的財富了”他努力做出肉痛的表情,因為身體的傷痛,使得這表情極為自然。
唐文柏嘴皮子不自然的哆嗦了一下,這一刻他腦海中那些想法全都消失了。
“這糟糕的、亂七八糟的想法。”他低聲的罵了一句,之后突然想起了自己與方孝第一次見面的場景,與眼前這一幕實在是有些似曾相識。
他知道方孝在拖延時間,不過他還是認認真真的開口道:“方兄,唐某不缺這點東西,再說了,這些死士的儲物靈戒上都下了極為惡毒的禁制,唐某并不想觸這個霉頭。”
“嗯。”方孝看著唐文柏點了點頭,將自己手指上的儲物靈戒摘了下來,然后丟了過去。
“”唐文柏沉默了片刻,突然有些生氣了,于是他厲聲道:“方孝你這是瞧不起我唐文柏嗎?”
他的聲音中蘊含著無限的憤怒,這一刻殺意也從他身上升了起來,見狀,方孝搖了搖頭,很認真地再度看了唐文柏一眼,之后醞釀了一下情緒:
“唐兄,你我的仇怨因財物而起小弟雖斷了唐兄一條臂膀,但觀唐兄入了星極,那這仇恨應該也在唐兄心中放下了,因此,唐兄追了過來,更多的怕是將小弟當成了值得一戰的對手說實在的,小弟也渴望這樣的戰斗”
方孝深吸了一口氣:“不過唐兄也看到了,今日我無論如何也勝不了唐兄,若此時是旁人再此,我方孝不會口出此言,但對于你我,這樣的戰斗是侮辱的唐兄應該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所以無論唐兄如何選擇,我方孝都會奉陪”
聲音鏗鏘入耳,飽含刀兵之意。不過唐文柏卻出奇的興奮起來,他身體在顫抖,血液都仿佛要燃燒。
雖然戰斗到這一刻都沒有爆發,但方孝卻沒有讓他失望,他腦海中又開始泛起了亂七八糟的想法。
之后,他撿起了方孝的儲物靈戒,肆意而張狂的笑了起來,方孝見狀也跟著哈哈大笑,笑聲回蕩在炎血塢,湮沒了無人區的驚雷。
將方孝的儲物靈戒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唐文柏收斂了笑容,看著方孝嘲諷道:“下一次你要小心了,我會用兩只手敲碎你的腦袋!”
“那唐兄還是想想如何用腳來舞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