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簾幕緩緩睜開,映入眼簾的是木制的天花板和吊燈。
“誒?!”
千秋猛得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起來,可還未消散的頭痛感卻讓她不得不重新坐下。
我…我這是在哪里?我記得...當時是伊澤魯救了我…
一想到當時那幅情景,千秋就感覺渾身惡寒,身體也開始忍不住顫抖起來。突然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殺掉什么的,這種事情根本接受不了。
“你精神不錯。”
這時,千秋聽見了床邊傳來的聲音。伊澤魯正翹著二郎腿,雙手抱臂地看著她。
“伊,伊澤魯,你…沒事吧?”
千秋看到伊澤魯后,本來心中還有些雀躍,但是一想到之前發生的慘劇以及自己的無能無力,就又低沉了下來。
伊澤魯沒有回答。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徑直朝千秋走去。
“怎,怎么了?”千秋有點警惕。畢竟對方已經不止一次罵自己傻子了,甚至連自己的腦殼都敲過。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伊澤魯并沒有板著臉對她訓斥。而是伸出一只手,平靜地對她說道:“已經沒事了,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就回去吧。”
這…這是怎么回事?原來這個毒舌男會這么溫柔嗎?為什么我的心跳得好快!
本來還在失落當中的千秋頓時被另一種奇怪的情緒占據了。不知道為什么,她順勢抓住了伊澤魯的手,朝他懷里撲了過去。
“喂,你沒事吧?”伊澤魯皺了皺眉頭,臉上似乎有點詫異。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太弱小了,明明發生了這么可怕的事情卻阻止不了…嗚嗚嗚...還給伊澤魯添麻煩…”
千秋緊緊抱住伊澤魯,將臉埋在他的胸甲上哭泣了起來。
伊澤魯卻意外地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低頭注視她。
“對不起,明明都是我的錯…嗚嗚...是我…太沒用了...咿呀呀呀呀!”
千秋的話說到一半,卻莫名尖叫了出來。
只見伊澤魯正用力捏住她的一只手腕,而千秋被扼住的手上居然握著一把小刀。
“果然,”伊澤魯用力將千秋的手腕一扭,那把小刀就“咣當”落地了。隨后他將千秋用力推回了床上。
“伊,伊澤魯…”見此情形,千秋的表情頓時變得無比迷茫。
我…我剛才做了什么?…為什么我會握著刀?噫咿咿咿咿!難道我要刺殺伊澤魯嗎?
“雖然你經歷的洗腦儀式不完善,但是絕望的意識多少會殘留在你的腦海里。”
伊澤魯一把扼住千秋的脖子,將她按在床上。
“你剛才連你自己想要殺我都不知道,那是因為絕望已經在潛移默化中成為了你意識中的一部分。”
“唔…呃…”千秋難受地扭動身子掙扎著,畢竟被伊澤魯以這樣的方式控制住,她連呼吸都有點困難了。
“所以說,我會想辦法把你腦海中殘存的絕望徹底抹殺掉。”
“你…你要做什么?”千秋瞪大水汪汪的眼睛,膽怯地看著壓在上頭的伊澤魯。
不管做什么,這種姿勢實在是太糟糕了吧!
“啪!”
千秋還沒反應過來,伊澤魯就在她額頭上重重拍了一個巴掌。
“喂!你在干什么呀!”千秋立刻就生氣了。
“啪!”伊澤魯不由分說地又往她頭上敲了個爆栗。
“嗚嗚,伊澤魯你到底在做什么…”千秋雙手捂著隱隱作痛的額頭,都快要被疼哭出來了。
然而就在她直視伊澤魯的眼睛時,一股惡寒卻突然撲面而來,就好像自己墜入了黑暗的地獄中似的。從伊澤魯的眼中,千秋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殺意與恐怖。
“不…不要殺了我…求求你放過我…要我怎么樣都好…”
千秋控制不住自己,聲音顫抖地乞求著。
“現在看著我的眼睛,然后告訴我…”伊澤魯逐字逐句,威脅般說道:
“你還敢再絕望嗎?”
“誒?…”
千秋驚訝地看著伊澤魯。
“回答我!”伊澤魯又狠狠地用指節敲了千秋額頭一下。
千秋恍惚感覺到,伊澤魯的話仿佛不是在質問她本人,而是在質問著她的靈魂。而伊澤魯那銳利的眼神更是直刺千秋的內心,讓她的心跳急劇加速。
“我…”
千秋心情復雜地側過臉,不知如何回答。
“啪!”伊澤魯又往千秋的額頭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抱,抱歉!”千秋用蚊子一般的聲音說道。
“你說什么?”伊澤魯不依不饒地問道。
“抱歉!我...再也不敢了!”
可是伊澤魯的眼神卻更加兇狠了,嚇得千秋心臟咯噔一跳。他沒有繼續問話,只是這么盯著千秋。
“哇啊啊啊啊我錯了!我絕對,絕對不會再拿利器對著你了!也真的不會再做出過分的事情啦!我真的不會了!我會一直保持希望的,求求你放過我啊!”
千秋大喊道,眼淚都被嚇出來了。不知為何,千秋感覺自己現在心中的恐懼比剛才在絕望儀式上更加強烈。
見此狀況,伊澤魯才松開扼住千秋喉嚨的手,任由她躺在床上大口喘息。
“這件事是你我兩人之間的秘密,不要告訴別人!還有,如果以后再讓我看見你有陷入絕望的跡象,我會依照實際情況選擇把你的腿打斷…或者直接殺死,聽到沒有?”
伊澤魯整了整衣領,眼神兇惡地對千秋說道。
“知,知道了…”
千秋的聲音如蚊子般細小,輕輕擦拭了一下被嚇出來的眼淚。
“還有,以后別給我用能勒死人的力氣擁抱,也別莫名其妙給我道歉!煩死了。”
伊澤魯冰冷冷地說道,隨后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等待千秋收拾準備。
真是的,這個人到底在搞什么啊…
千秋不悅地嘟囔著。明明伊澤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她現在一點想要感謝對方的心情都沒有了。
但是...這次明明只是個C級任務,卻遭遇到了這么大的危機。不幸…一定是我的不幸才造成的。
像我這樣沒用又倒霉的人,真的有資格接受伊澤魯先生的幫助嗎?…明明都是我的錯,我根本...就是在欺騙他吧!
明明終于遇到了一個愿意幫助我的人…我真的就要這樣一直隱瞞下去嗎?可惡可惡可惡啊啊啊!!!這到底算什么嘛,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千秋懊惱地抓撓著頭發,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陣激烈的糾結。
“你怎么了?”伊澤魯坐在旁邊問道。
“啊!沒事沒事!嘿嘿~我馬上就收拾好東西和你回公會!”
千秋連忙擠出一個生硬的微笑,說道。
。。。
“哦哦哦?!居然發生了這么可怕的事情?!”
來到公會后,伊澤魯大概向前臺看班的優葉法講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得到的是對方無比驚訝的反應。
不過伊澤魯并沒有繼續浪費時間觀看優葉法的反應,因為他的心里清楚得很,這種“驚訝”只是表面上的客氣。冒險者公會的任務即便是經過了審核依舊魚龍混雜,別說每年,即便是每周都會有冒險者因為接到實際難度高于任務評級的“意外任務”而鎩羽而歸,甚至從此再無音訊。
“娜娜米醬,你沒事吧?!”優葉法一把抱住了站在旁邊心不在焉的千秋,使勁地揉搓起了她的腦袋。
“放開啦,優葉法小姐。我現在好的很,這都多虧了伊澤魯呢~”
千秋立刻露出了燦爛陽光的笑容,就和平時那個元氣滿滿的少女一樣。
“沒事就好,你跟著伊澤魯那家伙一起的話就肯定不會有事的!哈哈哈~!”優葉法也笑了起來。
“不過這次你們解決了絕望教派的事件,拯救了村莊,帝國方面會給我們公會派發獎金。也就是說,你們馬上就會有大把的錢拿了~”
“真,真的嗎!”千秋一下子激動了起來,因為她現在真的很缺錢來買裝備。伊澤魯反倒一直靠坐在柜臺上,興趣缺缺的樣子。
“但是…這次事件是伊澤魯解決的吧。說實話,我真的一點忙都沒幫上呢,嘿嘿…嘿嘿…”
千秋的心情又低落了起來,眼睛也悄悄地瞟了伊澤魯幾下。
伊澤魯說的沒錯呢,果然我只是個拖后腿的。像我這種人,根本沒有資格拿這些錢嘛…
“無所謂,對半分就行了。你作為誘餌非常合格。”
似乎是看穿了千秋的心思,伊澤魯從柜臺旁起身,淡淡地說道。
“伊,伊澤魯?!”千秋驚訝地看著伊澤魯的背影,以為自己聽錯了。
“具體的細節已經寫在任務報告里了,如果沒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我就先走一步了。”
說著,伊澤魯自顧自地朝公會門口走去。
“等,等等我啊伊澤魯!咿呀啊啊啊優葉法小姐我們明天再見!”又在持續失神的千秋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呵呵呵~年輕人真是有活力呢~”優葉法拿著任務報告單,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與此同時,優葉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了報告單中的一張小紙條,看起來是被故意偷偷夾進去的。
她被絕望教洗腦過了,不過我今后會負責看好她。這種小事我沒有寫入報告中,由你來擺平。
“喂…這怎么就變成小事了?被異端裁決廷查出來的話可是包庇罪啊…”
雖然嘴上調侃著,優葉法還是謹慎地朝四周看了看。在確認四周無人注意到后,她迅速將紙條揉成了小團丟進了垃圾桶,隨后若無其事地將任務報告單收理整齊,并塞進檔案夾中。
優葉法知道,伊澤魯所擔心的并不是千秋在往后的日子里失控,而是在千秋被施加絕望儀式的時候,那些在一旁見證的普通村民和邪教徒。
就算在場的村民們根本不知道“絕望教派”為何物,但他們在受審時難免會流漏出一點蛛絲馬跡,使得千秋被抓住把柄。更何況當時在場的還有一大批邪教徒,沒人能夠保證他們會不會抱著拖人下水的目的告發千秋。
而要用特殊手段使得那些證人對千秋的潛在威脅消失,這一點還得借助冒險者公會的力量。無論是通過輿論,賄賂,還是什么其他手段,只要不觸碰帝國的逆鱗,公會都能用得出來。
其實冒險者公會在大部分情況下都會向著在公會注冊過的冒險者,尤其這個冒險者還是個勇者。只不過這一次的事情關乎災禍邪教,倘若處理得不好,那帝國和教會方面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哎,什么事都拜托我…我知道啦…”
優葉法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喃喃抱怨道。